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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如何饲养一只黑化忠犬(9)

“咳,有左相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从善如流地换个自称说完这句客套话,她还是得给左相圆回这个场的。

左相点头回应,心下其实有些许讶然。倒没想到她这四子还有几分能耐,能让昭王为他费心至此……总归他是姓祈,寻着机会自可加以利用一番。

微生澜站起身,伸手抚平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皱褶:“左相事忙,我也不便多叨扰。下次再来就是迎亲之日。”

随后她婉言谢绝了左相要亲自相送的举动,跨出正堂门槛时再次对站在门外边的虞书言嘱咐道:“好好照顾你家公子。”

虞书言作为祈晏的贴身侍子自然是一同回到了左相府,别的不论,他对祈晏的忠心还是能让微生澜为之信任。

祈晏的视线自微生澜起身一刻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直到注视着的人行过一个拐角处再看不见时,他才眨了眨已有些酸涩的眼,收回目光。

半个多月……

对他而言未免太过漫长。

出了左相府的微生澜再次乘上马车,除了她所乘的这驾,其余都正依照原路径折返昭王府。

“下一件拍卖品……”聚云阁每月一次的拍卖活动如常举行。

微生澜所乘的马车已行至侧院偏门,守卫显然是认得这辆马车,并未对其做出任何阻拦。

“主子。”叶绮衣垂首站立在停下的马车旁。

撩开帘子,不待下人放置踏脚用的板凳,微生澜已轻跃而下。

两人甚有默契的进到里间,微生澜抿了一口叶绮衣斟的茶:“临雍那边的进度如何?”

“半月之内应是可完工。”叶绮衣知道她家主子是希望容璟能赶回来参加婚宴,心里已经暗自决定近日再往临雍多调派些人手。

绮楼在予国境内多处分布有或大或小的据点,但要说扎根最深的根据地,无疑是是现下这个地方。

谁又想到一个情报组织不好好隐在暗处,反而大摇大摆地敞于明面呢。

聚云阁作为皇城排的上名号的拍卖行,每月举行的拍卖会皆座无虚席。能入座的大多是非富即贵之人,为个稀奇物什一掷千金者不在少数。

叶绮衣将桌上的红木盒子推到微生澜面前:“这是完成品。”

盒中是一块雕琢精致玉佩。白璧无瑕,玉质温润如脂,表层似泛着淡淡清辉。

朝觐过后的一日,微生澜就让叶绮衣去寻那住在烟城自名‘千机’的女子。此人专擅机关异术,上一世还是二皇女手下幕僚之一。那时微生澜曾与其交手数次,虽不落下风但也没讨着多少好处。

此等人才,这世既占了先机,微生澜当然不会放过。

费心寻上门来,许诺丰厚的报酬却只要求她雕刻一枚玉佩……千机着实是没看懂来人的这番举动。

看了一眼玉上的图案,微生澜的眼神陡然就有些飘忽。

之前叶绮衣问及要雕刻何种图案时,她把各种瑞兽的名字在心中过了一遍,最终脱口而出的却是‘猫’这个字眼。

说完之后微生澜还不大想改口,反正玉佩是要送给祈晏的,雕刻一个符合形象的图案也没什么不好。

当然在不久的将来她会知道……祈晏哪是什么温驯可欺的小猫,顶多能说是在她面前收起了獠牙与利爪而已。

但这都是后话了。

第10章 庄周

他似乎做了一个长梦。

是一个让他陷入乌黑泥沼中不可自拔的噩梦……

“你也是会这样对我笑的是吗……”摩挲着手上的花梨木雕,明明知道得不到回应,祈晏还是忍不住问出声。

然与其说是问,不如说是自语才更为恰当。

他不敢转头面对那个躺在冰棺中全无生息的人,那个人和他手上的木雕是一样的……从不肯回应他。

冷淡也好,厌恶也好。但就是什么都没有……吝啬给予他任何反应。

最初两年的不闻不问,安插的眼线向他回报的,也尽是微生澜如何与一个叫容璟的男子形影不离的消息。

诸如嫉妒等的负面情绪……除非剜去他的心脏,否则这决计是无法止息的。

祈晏怕他有一天会按捺不住做出让微生澜伤心的事情,所以在微生澜即将赴往凉州的前一日,他选择了离开。

以假死的方式成功瞒过了所有人,包括景帝。

景帝把影七派与他,不乏有监视的心思。从他动手将影七变成一个受蛊毒控制而忠诚于他的傀儡时,他知道自己在试图脱离景帝的掌控。

或许是景帝将他教得太好,才会让他竟敢生出此等反叛之心。

之后的短短一年,皇城中的势力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新洗牌分配。最鲜明的一项莫过于景帝崩,而新帝微生玘即位。

身体康健的先帝为何猝然登遐,几乎所有人都对这个问题噤若寒蝉。

绮楼的根据地依旧在皇城聚云阁,微生澜临行前吩咐叶绮衣照常营业,情报之类的工作就不用再做了。

新帝在清扫其他皇女于皇城中的势力,绮楼明明早已安分地隐没,一日却还是被矛头直指。

祈晏只觉得,总归曾经是微生澜的东西,便是微生澜不要了,他也不允许他人染指破坏。然而要将绮楼保全并不容易,他只能选用牺牲最少,也是应对起来最便捷的方法……弃帅。

“此等恩情,来日必报。”祈晏在这名叫叶绮允的男子眼中清楚看到了仇恨的光芒,深切浓烈得有如实质。

不过叶绮允仇恨的对象是新帝微生玘。对祈晏,他只有感激。自知若不是祈晏出手,绮楼只有尽数覆灭一途。

绮楼楼主……是这人的姐姐。祈晏心下了然,便摇了摇头冷淡地说:“不必。”

怎会想到他此刻从叶绮允眼中看到的,日后也将充斥于他的满心满眼。

“要怎样处置微生玘才会让你高兴?”祈晏神色温柔地望着手上的花梨木雕。

只是这接下来说出的话却与温柔丝毫沾不上边:“剥了她的皮做成人/皮面具,选名与她身形相近的傀儡戴上。让微生玘看着一个冒充她的人坐在龙椅上享尽权势,而她只能每日在阴暗的地牢中接受严酷刑罚……这样如何?”

心脏犹如被撕扯割裂的疼痛感,唯有看着微生玘被折磨得面容扭曲的狰狞模样才能得到稍稍抚慰。

痛吧,要和他一样痛才好。

将微生玘坐拥的势力一点一点、无声无息地蚕食殆尽,他花了五年。若不是那个叫千机的人太过难缠,这本该能再快些。

朝堂上的重臣现全是他的人,便是这予国兵权,也泰半被他握在手上。

生杀由断,权力就是这么个好东西,所以才引得无数人即便看着垒墙的白骨也依然前赴后继。

但这换不回他想要的人,根本毫无意义。

如果他当初没有选择离开,如果他跟着微生澜去往凉州……

“我后悔了。”一字一顿的,说完祈晏就似用尽了所有力气般将身体靠在椅背上。但他的手里仍紧攥着那个花梨木雕,不肯有丝毫放松。

不再是人前杀伐决断的模样,祈晏此时极为压抑地呜咽着,却又如被扼住了脖颈般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

近乎窒息。

……

“主子!您起了吗?”虞书言在外头急的要原地打转。祈晏再无反应,他就只能不顾规矩闯进去了。

这再拖下去是要延误吉时的。

“……进来。”他醒了。

虞书言马上推门而入,将洗漱用的面盆摆到桌上:“主子,再不快点是真的要延误吉时啦。”这……他怎么好像看到公子面上带有泪痕?

唔,一定是他看错了。

祈晏此时已用虞书言递过来的毛巾擦拭完脸,神色淡淡看起来与平常没什么不同。当然真正的心境如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今日是嫁娶之日,这与梦中的内容根本毫不相符。但太过真实的梦,让祈晏觉得他或许真的经历过那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