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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城食记(73)

作者: 苗五 阅读记录

见他无甚反应,寻月棠便抬头问:“怎不问问是与何人准备的抹额?”

她这副已有了形状,一看便能看出来是给男子做的,三哥这反应就太平淡了些。

“总归......不就是给自己准备的,”谢沣并未细看,又拿过蜂蜜水来饮,“天寒了是要将抹额束起来,若是想做卧兔儿,我便去给你寻皮毛。”

真是的......

寻月棠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举起来给谢沣看:“这是男子样式,祥云纹嵌银抹额。”

谢沣方才觉得好奇,只是因为鲜少见寻月棠做女红,知道是做什么就足够了,未曾想要深究到底是送给何人。

现在听人这样说,才抬起头问:“是送与何人的?”

寻月棠哭笑不得,心说三哥当真是呆,起了性子,便说气话:“是做给狼牙的,我们狼牙也是男孩子。”

谢沣仔细打量了一下那抹额长度,皱眉道:“若如此,这抹额似乎是大了些。”

这话说得倒是没错......

寻月棠笑出了声,“也亏你真信,我这是做给你的。”

其实谢沣已大概猜到了,故意这样说还是想听寻月棠亲□□代是“给你做的”,他也笑,“如何想到做这个了?”

“不是你说的么?天寒了便要束这个。我曾在店里见其他男子束,颇是俊俏,觉得三哥佩戴该会更好看。”

寻月棠没有将自己的用意全部说出,觉得好看是一回事,还有另一个原因是她发现谢沣额头有道疤,不是特别长,但能看出当时伤口很深。

当然,她也不是嫌弃这道疤,只是觉得......嗐,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想法,反正就是想做,于是便就做了,送出与不送出其实还没想好,没想到这么巧就被撞上了。

她抬头笑笑,“你今日也来得巧,很快就做好了。”

谢沣略略探身过去,见果真已经在收绲边,便问:“已做了好些天了吗?”

“是,从夜市回来没几天后,在隔壁刘嫂子那里瞧见一块称心的料子,而后便着手做了,今日里银匠恰好送了装饰来,就打个夜作收收尾。”

她拿了把花剪剪断线头,又仔细检查了下,觉得妥了才给谢沣递过去。

谢沣正要伸手,她又转手将抹额收回,“三哥,我来给你束,刚好瞧瞧长短。”

谢沣点头应了。

寻月棠过去,立在谢沣身侧,束上后又前后左右瞧看一番,“长短正合适,”说着话又坐回去,状似无意地问了句:“三哥,方才与你系抹额时,瞧见你额心有条疤,可是小时候顽皮留下的?小时见你,十几岁的年纪已稳重非常,倒不像能做这事儿的。”

“不是顽皮所得,”谢沣淡笑着摩挲抹额,“是在战场上留下的。”

“战场上?”寻月棠大吃一惊,“战场之上不该都是四肢受伤?怎么还能落在额上?可是流箭擦伤?”

若是在战场上被人招呼了面门,那能活下来,当真是奇迹了。

“也不是为流箭所伤,”谢沣摇头,语气平缓,“当时,我与北狄卡锤部的大皇子对战,其人巨力、又凶狠恋战,我若与他久战,怕会不敌,便刻意露出破绽引他入局,他持弯刀劈向我的面门时,我的狼头枪已经穿透了他心口,那战得胜。”

谢沣那个“活罗刹”的名头,便来自此役——卡锤大皇子是卡锤首领最得意的儿子,谢沣竟然以命做局诱杀,这样不怕死的人,于敌人看来最是可怖。

他话说的轻巧,寻月棠却已顺着他的话联想到了当时风沙与血肉交缠一处的战场,而后又想到谢沣在原书中的结局,尸身被挂到城门上,血迹蜿蜒尺余。

一瘪嘴,眼泪哗就掉了下来。

“怎又哭了,”谢沣无奈,下榻,站到她面前,掏出帕子来一点一点给寻月棠擦泪,“莫哭了,我不疼的。”

寻月棠哭到踢腿,“怎么可能不疼?血肉之躯如何不疼?”

莫说是凡人肉躯,她先前做盘子的时候,仍最是怕疼,丁点磕碰损了本体,就要嗷嗷叫喊半天。

天地万物均也有灵,各有各的疼法,你可以说不怕疼,但怎么可能不疼?

“好好好,我是疼的,是疼的。”

谢沣不会哄人,就只会顺着她的话说。

“就是啊......”寻月棠哭得更凶,“分明就是会疼的。”

“但是都已然过去了,早也不会疼了,”谢沣折了折帕子,“我不会哄人,真的莫哭了。”

此前在登州,他还曾纳罕:小时候还蛮有小性子的一人,如今怎这样妥帖懂事了?

现在见人又在自己面前变得娇蛮起来,他内心里是非常欣喜的,欣喜自己能够在人后拥有她的这些小脾气,这些因为信任而现形的小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