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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城食记(144)

作者: 苗五 阅读记录

只是这收购、安置一趟流程走下来, 便过去了十日有余,超了她预想的时间许多。本还以为这样会耽误谢沣的回程,倒不料谢沣比她用时还更久些。

签好第二份契书是在一个午后,她回府,却听闻谢沣仍在书塾处忙碌,晌食都未回来用。

夜间无人发觉时,谢沣总弃了自己的枕被去与她宿在一处,大多数时候都是只道句“三哥你来了”、“嗯,快些睡吧”,但偶尔二人不那么累,也会多说上几句。

寻月棠会说自己自己的“入股”进展。

谢沣很少提及山上的事情,只是半吃醋地说过一句,“张根生他们说都很念你”,但却会说起书塾的情况,比他预想的和接到的情况都更棘手些。

虽说张冲来料理这事儿尽心尽力,但是毕竟他本人未读过书塾,大面儿上的事情如先生住处、月银、桌椅、用具等问题都能解决,但涉及到课程设置之类,他就完全插不上话。

读书人本就是眼高于顶的,张冲与学生家长又一味地供着先生们,就造成了当下教书先生各自为政的局面,各个班的课程进度完全不一致,教什么、怎么教全是先生一个人说了算。

若是开蒙,这样做也无可厚非,反正书目总逃不出《弟子规》、《三字经》、《千字文》这几样,但如今收的这些孩子都是为了科考,自有一套循序渐进的学说理论体系,再这样随心所欲地教学就欠妥了。

谢沣到的这几日,与先生们合议了多次,正在细细理教学的内容与进度。

寻月棠到的时候正赶上上课,谢沣便没有与人合议,而是一个人待在个房间里,身边书案上摞了厚厚一沓线装书,他本人一手执笔、一手翻书,正下笔飞快地在纸上写着什么。

今日他穿了件缥碧色的飞花布棉袍,发顶束得是一顶素银冠,额上束着自己做给他的那副嵌银抹额。这样的打扮倒与书塾搭了个十成十,不像是在制定教学计划的州牧大人,倒像是个筹备春闱的公子哥儿了。

寻月棠悄悄扒开一点窗缝,像个蹭课的村间小童一样从缝里瞧。

谢沣听见窗屉声响,一转头就看见寻月棠正在窗缝处伸头缩脑,本还拧着的眉一下子舒展了开来,向她招手道,“盘儿,快进来。”

“写了这么些东西,”寻月棠进门,看着谢沣写的一沓厚厚手稿,又凑近仔细瞧瞧,得出结论——

“看不懂。”

“怎么突然来了?可是你那边忙完了?”

“是啊,”寻月棠点头,拿起他手边的茶盏想喝一口,一摸,冰凉,“都冷了,我给你换一杯新的去。”

重新倒好了茶水,寻月棠先喝了口,又递给谢沣,“你忙吧,我自己玩就行。”

谢沣接过,饮了口,又接着伏案,一直能听见寻月棠那边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他也没有在意,女娃娃家家,大概就是喜欢吃些瓜子花生糖果蜜饯之类的小食。

不多时,一方素帕子被人拎着垂到了他眼前,撂到案上就展开了,现出里头包着的东西——

一小把剥好了的瓜子仁。

谢沣将笔落到笔山上,笑着朝寻月棠招手。

寻月棠雀跃着起身,一下子墩在了他大腿之上,“刘嫂子家的儿子也在你这里读书,他最喜欢我炒的五香瓜子,我便带了些来,但见你这样辛苦,就先剥给你吃。”

——

离开登州的前二天,寻月棠与谢沣一道进了茂桷山。

谢沣自问不是什么小气人,但想到自己进山后登山涉林,定不会带寻月棠去吃这个苦,那她就一定会被张根生他们围住,轻易脱身不得。

想到之前种种情景,他莫名觉得气憋。

“在想什么呀?”寻月棠见他失神,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唔,”谢沣回神,“今日清晨,我与李伯一道晨练,他还问你为何不专门开个古董羹的店来着?”

“原来是思索这事儿,”寻月棠也好哄,“现在的摊子铺得已经不小,我担心贪多嚼不烂。再者说,我在推出琉璃羊肉之前也曾想过卖火锅,但是壅城的竞争太大,若是真火了,很有可能为别人做嫁衣,惹不起那个闲气。”

“也对,”谢沣点头,“不过最近好像好了许多。”

寻月棠骄傲地抬头:“那当然,打狗尚且看主人呢......”

她落下这句,谢沣便猜到了她语中何意,登即笑了起来。

“啊,”寻月棠后知后觉,慌忙捂住嘴,“我不是说我是狗。我的意思是说 ,他们肯定会顾忌我俩的关系,没有那么嚣张了,生意就好做很多。”

谢沣笑着揽她在怀里,“我也不希望你摊子铺开太大,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