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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江山是本宫的了(271)

刑部尚书忍不住额头冒汗,“陛下,《民法》之中并无相应条例。况且……况且那些也并非普通百姓。”

“在我大越的国土上生存,自然就是陛下的子民,大越的百姓。”贺星回微微皱眉,加重了语气道。

刑部尚书连忙说,“臣回去就让人拟定相应的条款。”

“不必。”贺星回道,“有一件事,朕一直在想,什么样的时机提出来才合适。如今既然出了这等案子,也就不必管什么时机不时机的了。自从定下了‘开明’这个年号之后,朝廷处处开明,大越的气象也是日新月异,许多过去陈腐的观念和规矩,已经跟不上这个时代,早就应该淘汰更新了。”

“——朕欲废除奴隶制度,诸卿以为如何?”

饶是在被召集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要出大事”的心理准备,但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众人还是忍不住心脏重重一跳。

至今为止,贺星回所有的政策,基本上都是在不触动大的利益的情况下推行的,所以看起来顺利得有些过分。自然,这是她刻意的选择。即便是当初打压世家,也是拉一边打一边,并且没有真正地触及根本利益,本质上还是政治斗争。

可是今天这一条废除奴隶制度,波及的范围就太广了。

世家、寒门、官吏、小有资产的地主商人,乃至一些中产之家,但凡条件允许,无有不蓄奴的。而奴隶是花钱购买的商品,也是主人的财产之一,只要不是打杀了,官府就不会管。事实上就算打杀了,官府大多数时候也不会管,就算要管也只是走个形式,最后多半罚钱了事。

这种特权已经持续存在了上千年,成为了社会公认的部分。奴隶、平民、特权阶级的三级划分,更是整个封建社会存在的根基。

现在,贺星回等于是要挖掉这个根基。

这不仅仅是废除一个制度,更是对她自己的身份和立场的背弃——封建社会最大的特权阶级,本来就是皇室。其他的世家寒门、官宦集团乃至商人地主,不过是依附在皇权身边形成的利益团体。

对她来说是如此,对面前这些朝臣而言,也是一样的。

现在坐在贺星回面前这些人,尚且还能勉强保持着冷静,一是已经习惯了贺星回搞大事,二是他们站在这里,代表的是朝廷,暂时还来不及考虑自己和家族的切身利益。

但他们已经可以想见,这个决定一旦公开,会引来多大的反对声。

每一个享有特权的人,都不会赞同这种会剥夺自身优势的政策。甚至一部分现在没有特权,但未来可能享有特权的人,说不定也会反对。

“陛下,此事牵连甚广,还请陛下三思。”还是韩青先开口。

“已经思过了。”贺星回道,“诸位应该很清楚,朕此举并不是在针对谁,而是单纯地认为,这样落后的制度,对于当下的发展并没有好处。”她来回踱了两步,“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在朝廷推广新的种子和种植方式之前,诸位知道上一次农业相关的革新是什么时候吗?”

好在这个问题并不需要她自问自答,回答的人是严文渊,“是前朝,有人改良了一种犁,后来很快就推广到了全国。”

“是的,距今已经一百多年了。”贺星回又问,“再之前的一次呢?”

“是晋朝。”严文渊说,并且无需贺星回多说,他就主动计算出了结果,“那已经将近七百年前的事了。一套完整的成熟的耕作方式和工具,就是在那时候成型,之后便几乎没有什么改良。”

“八百年,就改良了一个犁。”贺星回停下来,双手撑在会议桌上,注视着众人,“诸位觉得荒谬吗?但这就是我们的现状。”

“朕在庆州二十年,改良出了二十多种良种,推广了全新的耕种方式。而自从这些新东西推广到全国,至今也不过五六年光景,民间已经自发地做出了无数的改良,这才使得粮食产量一增再增。这些,应该不用朕细数吧?”

每年的年末,户部盘点汇报的时候,这都是功绩的主要部分,在座的都听过,自然不会陌生,于是纷纷摇头。

“为什么呢?”贺星回又问,“这些改革很难吗?显然不难。不需要读书识字,任何一个种地的农民都能想到。可是为什么八百年,几乎没有任何变动,直到今天?”

瞿英轻声道,“因为这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

“是啊,因为对他们没有好处。”贺星回道,“我记得,粮食第一年增产,就有人提议,可以增收一部分税,把多收的这部分都归于国库,用在别的地方。如果那个时候,我们照做了,百姓们还会有这样的积极性,主动去改良各种增产的方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