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信仰(2)

“行，等会儿，把我的也充充。”

真是，一没电全没电，不知道倒的哪辈子霉。

原理拿着两个手机轻手轻脚下了楼，想起回医院路上有路过一家手机店，门口张贴着一张a4纸，写着“手机充电，一块钱一小时”，便打算去看看。

外面太冷，时不时还刮一阵刺骨的寒风，混着不知道是哪里路边摊传来的烧烤味，和医院里的药水味混杂，难闻到让人觉得生理不适。

原理不像关智诚，这个天在没有保暖设施的屋子里还敢不盖被子睡觉。

他惜命，所以他要上楼取外套。

刚转身，一阵风从背后袭来，冷得他一哆嗦。刚加快速度没走几步，突然听见门口一阵嘈杂，连连有人喊着“快”“快”。

这个点，又是在医院，多半是突发疾病的病人前来就诊。

原理没打算跟刚从厕所里出来的几个叔叔阿姨那样，走到门口去凑这个热闹。

他拔腿就要迈上台阶，哪知另一边走出来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医生，朝他招招手。

“小伙子来帮个忙！人手不够！”

好吧。

大致打量了一眼这个有好几十年历史的镇级医院，人手不够，也并不是不能理解。

那医生又喊了他一声，他忙跟着跑出大门，在医生的指示下，冒着冷风在护士协助下背起了一个已经没有办法站立起来的老人。

老人先前是被一个女生艰难扶着的。那女生身材纤瘦，夜色中看不清她的模样神情，但听她的呼吸声，大概也是急得不行。

啧，风真冷。

他三步并作两步，又怕把老人颠着，动作幅度不敢放太大，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而那女生跟在他身后一点，因为步履不稳被另一个护士搀扶着。

“行行行，这边床上，哎对对对！”

医生和另外两个女护士帮着把老人从原理背上扶到床上，来不及对他表示感谢。

接下来是医生和护士的工作了，原理也帮不上什么忙，便转身离开，按原本的打算，他要上楼取了外套然后去手机店充电。

刚才在外面是真的冷，他只穿着件短袖，这会儿皮肤都还是冰冰凉凉的。

他搓了搓手，往手心哈了口热气。

刚把门拉上点回过头，却发现方才那个女生站在门口，靠着墙，一手撑在旁边的椅背上。大概因为从家里来得急，她还穿着单薄的长衣长裤

一律素净的纯灰色，看起来沉闷得了无生气。

听见原理出来的动静，她缓缓抬起头，笑得有些虚弱，温声说了句谢谢。

那声音有些沙，却又字字清晰，像是从幽远空洞的山谷里传出来的水滴声一样，悦耳又带着和这个天气一样的凉意。

原理心里咯噔一声。

她呼吸已经不似先前那般急促，然而每一声都像闷沉沉的钟声一样敲打着原理的耳膜。

那张脸，尽管在医院灯光照射下白得不太真实，可与当年那个小女孩天真的笑脸，几乎没有分别。

他情不自禁迈步朝女生走过去，还没在她面前站稳脚，张了张嘴，不敢确定地叫出那个名字。

“方……哎！”

他好不容易吐出一个音节，女生却支撑不住身体离开墙壁。眼看着就要倒下地了，原理连忙伸手将她抱住。

那张脸近在眼前，原理犹豫着抬手抚上她眉尾处，那颗颜色淡淡几乎被隐匿的痣，心里说不清是惊多，还是喜多。

是她，真的是她。

原理坐在病床前，看着护士把针头从方程细白的皮肉里取出来，好似自己被猛扎了一针一样，应激性地闭了一下眼睛。

病床上女孩的身体几乎没有把被子撑起多明显的痕迹，不是因为那黑色的头发的话，怕是看不出床上其实躺了一个人。

笼罩在一片洁白下，女孩儿像个空做工精巧却没有温度的瓷器娃娃，连呼吸都是浅不可闻的。只有胸前呼吸时微微的起伏让原理敢相信，她还是活着的，并且就在他眼前。

原理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分明不是这样的。那般开朗活泼，比夏天各种燕语莺啼还有生气，现在在她身上却看不到半点过去的影子。

天依稀亮了起来，微光透过经年被风吹得又干又脆，好像轻轻一捏就会碎成渣的窗帘，方程也醒了。

原理刚挂断关智诚的电话，得知他和彭越都已经到了家，收拾好东西就要去学校。

他猫着腰轻轻推开门，刚探进一颗头和半截身子，方程就听见声响转过头来。

早晨是极其安谧的，单指那一种氛围感而不是环境声音。

过道里多的是医生护士，早来的清洁工和病人家属，他们或乐观说笑或悲伤恸哭，声音多而杂，趁着门被推开一条缝就死命往病房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