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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唳/他的国,她的宫(106)+番外

朝臣一片混乱,议论纷纷,各个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束手无测,就是坐于上首的东、西两宫也面面相觑,一时间没了主意。

稍后,西宫荥皇后宣了德兮夫人觐见。太医院原判亲断南溪王死因,将检验结果告知东、西宫与德兮夫人。一切全因树梢沾有去年冬至落下的尘灰,却不想尘灰之中带有少量山埃此等致命剧毒,毒发之快至今尚无及时救治的可能。本来,今日早春南风徐徐,力道并不猛烈,那树梢上的灰尘积的深厚是不会轻易被吹下的,但经那疯马一撞,灰尘散落四散,或于半空漂浮的,或已有落地的借微风之力亦可扬至数米之外。

又这么巧,南溪王为躲避疯马,下意识跳开之后正立于此树正背面数米之内,当下回身正好正面迎上吹拂而来的剧毒,不仅沾染一身更吸入了鼻腔内。

太医还说,近几日南溪王的伙食都偏向补药补汤一类,本就干燥易引起气血翻腾,此时又遭遇剧毒,当下必会七窍流血,回天乏术。

德兮夫人听完太医院的回复以后蹙眉良久,顿觉其中蹊跷颇多,疑点重重。虽然此事看似意外巧合,但过多的意外叠加一起,又这么及时的发生于审判之前,一切太过不寻常,太过顺理成章。

荥皇后令德兮夫人待查此事真相,德兮夫人本想推脱,意为外臣之妻怎可干涉皇家血案,于理于情于法皆不可行。

荥皇后却道:“如今局势吃紧,承奚王出征在外,丞相大人又忙于代为处理朝政、安抚朝臣,两位辅政大臣皆有务在身,分 身乏术。而本宫……并不想任何一位外臣介入其中,唯恐消息外传,更何况如若真查出此乃人为设计,传了出去岂不平添祸乱。思来想去,也只有你既有能力查办此事,又不会将消息外泄了。”

德兮夫人沉默良久,似有端倪隐隐浮现于脑海,不过是一刹那的灵感,却让她有了其他猜想,于是当下便答允了荥皇后的嘱托。

*

在这一次又一次的争权夺利里,凤兮亲眼见过无数人死于眼前,也曾亲生经历过生死交叉的一瞬,在这其中不分皇亲贵胄还是平民百姓,生命的脆弱都仅仅展现在眨眼之间,也许上一刻那人还可侃侃而谈,谈笑风生,下一刻却已身首异处,死不瞑目——诚如南溪王。

经过几日的查实,那南溪王派人销毁证据,力图将自己摘个干净,又不惜将一切推给西平王承担的证据,皆被凤兮获得。可整件事情就好似上天与她开的玩笑一般,南溪王在这紧要关头送了性命,致使前夕所做一切毁于一旦,而其帮手亲信也纷纷在这几日内或突死,或失踪,另凤兮的追查几次都好像风筝断了线一般石沉大海,但又几次巧获其他线索,另事情时而死灭,时而复燃,磕磕绊绊的越来越接近最后的真相。

所有的事情在追查的最后都直直指向西平王,凤兮很不愿相信,却也不得不信。抛开证据,只说情势,那南溪王一去,再无人可针对西平王,纵使新君继位也会念在以往功德对其手下留情,况且西平王体弱多病,就是坐上皇位也不知能活几年,蹬腿、闭眼都是随时的事,众臣对他自然放轻戒心,就是东、西宫也会念在以往兄友弟恭的情分上,任其做个闲散宗室,赏赐一地一宅,保其一生安泰。

于是,为求得这桩意外的最后真相,德兮夫人特意请了两宫一同前往西平王软禁居所。

只见西平王虚弱的侧靠于软榻之上,一腿弯曲,一腿伸直,一手撑住耳侧,另一手正企图撑住软榻起身行礼,那仿若用尽全身气力一般的模样,还真有几分可怜。东、西宫不忍心,连忙唤了就近的宫人上前搀扶,特免去行礼,躺着回话便可。

凤兮笑笑,眸中温度冷了几分:“王爷身子虚弱,太后、皇后甚为担忧,但却有一件事不得不向王爷求证,这也是不得已为之,还请王爷坦诚相告。”

经过燎城几日的短短相处,凤兮对西平王奚云绶的为人总算是了解几分,她很明白这种生在帝王之家却事事不容选择、不容取舍的悲苦,但往往变故经历太多,人也会跟着麻木,就好像奚浩帝、奚云帝两兄弟一般,互相残杀不痛不痒,又好像奚云绶此次的装病充愣一般,另凤兮早先悄悄升起的恻隐之心再度烟消云散。

奚云绶乍听之下面上似有疑惑,但仍笑着颔首。

凤兮沉吟片刻,侧首望向东、西宫不言不语的肃穆神色,又望了望身侧的费忠仁,费忠仁立刻会意,对着门外吩咐道将所有证物呈上。

奚云绶仍是不解,却听凤兮低低柔柔的说道:“原判断症,南溪王是中了山埃之毒,加之前几日膳食增补,当场七孔流血,死于非命。事情原委相信那主事者知晓的一清二楚,部署如此周密,尚需天时、地利、人和,更需对南溪王一切习性的熟悉方可成事,足可见此人心机之深,手段之狠。”

东、西宫缄默,宫人皆不语,奚云绶似有慌张的问道凶手可曾抓获,凤兮则垂下了眸子笑笑道:“凶手就在这里。”

奚云绶下意识问道:“是谁。”

“是你。”却听凤兮不紧不慢的回了,神色复杂,意味不明。

奚云绶一脸惊讶,像是听到何其荒谬绝伦的戏言一般,紧盯着凤兮:“王妃严重了,本王早已束手被囚于此处,病情再犯,别说是下毒杀人了,就是凭自己的力气走出这个门口都难如登天,更何况那死去的还是本王的皇弟。你所说的天时、地利、人和,本王三者全无,未免异想天开了。”

奚云绶的说辞皆在凤兮的意料之中,于是她只是漠然回视,平平淡淡的继续陈述道:“就是因为王爷嫌疑最小,行事处处受制于人,才以此作了掩护,将亲弟毒害于朗朗乾坤下,纵使当时众宫人在场也都束手无测——那日,疯马疾奔冲向南溪王一行人,这本就不寻常,马厩所与御花园之间距离数座宫殿,疯马又怎会疾驰到那儿?有趣的是此事发生不久,当日管马的马夫便因醉酒掉入井中死了。再说那山埃,此乃剧毒,就是御医用药都不敢轻易动用,为免误用,毒药往往都收于药库高层之屉中,又怎么会这么巧会在当日南溪王经过时落在树梢些许,最巧的是那药库管事也于前日服食药草死了,身旁还有一封遗书,声称一切乃他所为,与人无尤。”

奚云绶深深看着凤兮,缓缓道:“既然一切都是药库管事所为,又与本王何干。”

四目相视,凤兮微微眯起眸子道:“其因有三。其一,你与南溪王当此已是穷途末路,唯有牺牲其中一人才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可能,南溪王事先销毁证据有意牺牲你保全他自己,却料不到你更绝更狠,不用律法判决而制造一场意外,借刀杀人;其二,疯马冲过时,四周并无阻碍,南溪王可往东跳,往西跳,却偏偏往北跳去?本来我也以为这是场意外,毕竟南溪王的当下行为是外人无法控制的,可后来经这阵子照顾其饮食起居的宫人口中,我却明了一切。”

顿了顿,凤兮继续道:“南溪王自小便是个左撇子,却刻意锻炼自己学会右手写字,右手执筷,然在习武之时却仍旧偏爱左手用剑,就是下意识的反应也往往偏向左而不选右。当日那疯马自西北方冲向往东南方行走的南溪王,他当下回身往左手边闪躲后,正立在正南处,位于大树的西面,疯马撞树之时,东风正起,南溪王必定回身探个究竟,就恰好将被东风吹响西侧的山埃之毒吸入腹腔,一切巧合贯彻始终,形成了一次意外。”

此言一出,奚云绶笑不可仰,眼中却一片平静,只听他冷冷反问:“照你所说,这确实是一场意外,再说本王不在现场又如何行事害人!”

“你无须在场。”凤兮直言将其打断:“药房管事掌管药库几十年,经验之深,目光之锐,嗅觉之灵,非常人所及,辨识药材从无错漏;而当日管马的马夫也是经验老到,既可事先算准马奔方向、力道,又可算准坠马时机。当日,这马夫坐于马上,又将准备好的铆钉插入马腹,执缰牵引疯马往南溪王而去,临近时再刻意坠马摆脱嫌疑,不想,坠马时不慎磕在路边突起的石子上,石子虽小,却能伤人,不仅在上面留下了血渍,更因高声呼叫而被南溪王随行宫人听到——事后马夫落井而死,太医验出他腰椎处伤口形状与那石子完全吻合,而井边更有挣扎纠缠的痕迹,不难看出马夫之死也是人为所致。而那药库管事也在同一时间畏罪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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