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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贱谁怜(33)

我脚下一顿,犹豫了一瞬,正巧望见桶里的水呈青黄色,与河里的水色大相径庭,心中起疑,再一看,原是桶底一早被人下了草药,心念一动,急忙脚下一蹬,追着和尚的踪影往山上疾奔。

这一路真是坎坷,赶到半山腰的时候却见路被斩断,诺大的坑谷横在中间,若不懂几成轻功是过不去的,抬头一望,两个和尚飞檐走壁,已领先了老远,我心下起急,又碍于腿软,只能拽起一旁树藤打算荡秋千荡过去,却又不慎惊扰了山谷侧一个大树上的马蜂窝,“唧唧歪歪”的追了我一路。

等我赶到寺门前,已经被叮了数十个大脓包,幸好用衣服裹住了脸,免去了猪头的命运。

寺门前也有两个和尚,一胖一瘦拦着我不让进,还口口声声道:“皇家寺院,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我一恼,浑身骚样疼痛,于是忍不住上前给他俩一人一个耳刮子,撩着衣摆昂首阔步入了内。

穿过宽大的寺院广场,一连穿过几个禅房都不见和尚,满眼只见以青山绿水为背景,寺院庄严肃穆,不知从哪儿传来香樟木的香气,又不知从哪儿传来五毒花的气味,两者合二为一蹿进鼻息,霎时间令我身体舒畅,元气倍增。

我顺着香味寻到后院最大的禅房,也没高声通报就推门而入,正见到念嗔和一干众和尚围在屋里,岁数最大的和尚倒在榻上,念嗔正给他推宫过血,其余的人有焚香扇风的,有给老和尚揉按脚底板的,还有捣药的。

我一眼看到五毒花,捡起一只凑在鼻下闻了闻,叹道:“香啊!”

众和尚闻声一惊,纷纷回头看我,正见我摘了几瓣放进嘴里咀嚼,边吃边赞。

一和尚出声提醒:“吃不得,有毒!”

我白了他一眼,吐出嚼烂的花瓣,走上前一连打翻几个阻拦我的,这才发现几个和尚都是有功底的。

待我冲出重围,趁念嗔专心照顾老和尚之际,一把又拍响了了念嗔的后脑勺,将他推了趔趄,攥着烂花瓣一把拍向老和尚脑门儿上的百会穴。

众人大惊,群起而攻之,我自然不敌,三两下就被叠罗汉在最下面,出气多,进气少,被压得昏死过去。

迷迷瞪瞪时,我只见到和尚袍飘在眼前,浓郁的五毒花香也熏得我产生了种种幻觉,好像有人将众人推开,又将我抱起,不知走了多会儿将我放在硬的膈人的床榻上,不由分说把我衣襟解开,解到最里层似是被烫了一下抽手惊呼,然也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那双手又回来继续解,快速点住我的周身大穴,接着在我身上四处游移,按压之时用力得当,分毫不差……

只是那双手,也越来越烫,骚扰着我也浑身也起了薄汗。

那天晚上,我又做了一个梦,也不知道最近为什么这么多梦。我梦到那一天的那一天,我趁着师父不在潜进他的房里翻箱倒柜,不仅翻出了师父不许我尝试的晒干的五毒花,还翻出了麻药数颗,还有两件亮闪闪的玩意儿——

一件上面镶嵌着白莹剔透的珠子,立在金晃晃的长针上,迷花了我的眼。

另一件是三十八颗同等大小的白色珠子,各个圆润饱满,被一条坚固的金线串着。

当时的我很埋怨师父的自私,遂起了贪念,拿着两件宝贝就往山下冲去。

经过一家当铺,我二话没说就死当了五百两。

回山后我通身麻痹火热,整日泡在后山冰湖里忍受痛苦,待几日后师父也回来了,见我湿淋淋的从后山回来,便质问那两件玩意儿的去向。

我任性的说被我扔了,他不信,又问我五毒花的去向,我说被我吃了。

哪知师父听了一脸焦灼之色,忙点住我周身大穴,又扔进后山的冰湖中,捣腾数种草药扔下来熏得我晕眩气闷。

那时候的我也生了一次幻觉,虚虚实实间也不知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只觉得胸口伤疤额外的火辣,又觉得眼前红光再袭……

醒来时,师父说我只服食了三朵五毒花,剩下两朵去了哪里。

我笑着无比天真道:“被我碾碎了煮成汁涂在宝贝上了,色泽果然更好看了!”

师父大惊,立刻被我打败了,一副看混世魔王的摸样。

我看到他眼里的痛色,却不知这一次他又是为什么生气。

整整三个月,师父没跟我说过一句话,直到开口的那日,第一句便是:“山下那间当铺老板昨天暴毙了。”

然后他就掏出佛经,叫我一起念。

我不懂非亲非故的有什么好超度的,睐了他一眼便哼起小调。

师父对着我的后脑喃喃自语:“难道命格真的不能破……”

后来,我问师父什么命格,谁的命格,师父只是说:“小泪,如果你注定一生祸福双至,躲避不得,也要记住……你的姓氏是个秘密,万万不可对人提起。”

我很失望,当下很想告诉师父其实我为自己的姓氏想了个开头,如果有人问我姓什么,我会说“我姓喷,一轮红日喷喷而出的喷,红日当空,红光满目”,可见到师父认真坚决的眼神,我妥协了,决定将这番话永远藏起来。

再次醒来,我浑身就像是被人卸干了气力一般,被汗透湿了背脊,粘腻的不爽,翻了个身顺手一摸胸口,又光了。

“你醒了?”随着这道声音,我身上也被罩下一件干衣。

裹着衣服起身,这才发现是件僧袍,抬头一看,不是念嗔又是谁?

我生怕再惹桃花,尤其是佛门一枝花,便准备对他说“谢谢,千万别对我负责,自此青山常在,绿水常流,后会无期”等门面话。

却不料念嗔已抢先开了口:“我会对你负责的,你大可放心。”

说话间,念嗔的双眼也望着我,清辉四溢,声凉如水。

不知怎的,我蓦然被他不怒而威并带着施舍的神情镇住了,心里一紧,倒吸了一口气,僵着声腔道:“不必了,我一个妇道人家哪还需要和尚负责,再说了,就算你想负责,也要排队是不?”

念嗔眉宇轻蹙,面色疑惑,我尴尬的笑着,松了口气,好心解释道:“在你前面我已有过一个丈夫了,在这个丈夫之后我也应承过另外一个男人的求婚了,还有啊,我本来差点当了童养媳的,家弟对我情深意重,也说了要风风光光的娶我,再不然,还有前任小叔子等我回心转意……”

听我细细数来一二三四个,念嗔眼露厌恶之色,虽只是一瞬也被我捕捉到,当下额外不爽。

他冷笑道:“水性杨花,命硬克夫,身怀丑疤,气虚体弱,这种命格注定孤独终老,也罢。”

我气愤,我愤怒,我火冒三丈,“蹭”的一下赤足跳到地上,步步紧逼方站起身准备离去的念嗔,仰着头瞪视他那双不屑的眸子。

“念嗔,你给我听好了,刚才那个老和尚的命可是我救的,你这是对恩人应有的态度么!就算我命硬克夫,难有白头郎,也是百毒不侵,世间少有的体质!那个老和尚余毒未清,若是我现下撒手不管,他一样活不过一年!你最好对我客气点,否则我就放毒把你们这群死和尚全都弄死!”

也不知为何突然如此意气用事,我一反平日的冷淡心性,对他口不择言,倒是很像昔年因我手误毒害村民时的跋扈恶毒性格。

待话音落地,我也顿感头晕目眩,脚下踉跄又歪道回床边,磕着腰部软筋,一阵虚麻。

念嗔欲上前扶我,反被我一手挥开,但见他冷着面放下一盒药膏,交代道:“这个给你消除马蜂叮咬的肿痛,我稍后再来看你。”

等他走后,我打开药盒,扑面而来五毒花香气,也令我想起一些往事。

本来,五毒花的药理早就被我忘得一干二净了,幸好那日在闹市上抢回的《杂记》,复读时也顺便记了下来。五毒花,本是致命花,可入药,可制毒。如若入药,分量必要斟酌,非行医二十年以上经验丰富且了解此花的大夫,旁人不可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