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我贱谁怜(23)

我满意的笑着,顺便瞄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十三,低下身子小声问他“怎么了”。

十三垂着头把我拉到一边,这才抬首看着我,似有怨言道:“姐姐,那嫁妆就给了贾家吧,弟弟有钱,你跟我去关外生活吧。”

我微怔,随即一连用三个问题堵回他的恳求:“我问你,你离家出走,何以不同爹、娘说一声?我再问你,你怎么会知道贾家的阴谋,是不是妆衾同你说的?还有,你在哪里认识的这批人?”

十三被我问得哑口无言,然我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在贾家最不想我嫁给贾公子的,只有妆衾,十有八九是她暗中拦截了我的第二封家书,多附上了一封信告密信,怎知信被十三先一步看到,瞒着爹、娘只身北上……

却不知涉世未深的十三是如何认识的这帮恶霸。

“十三……你还小,可能被人骗了也不知道,这样下去很容易误入歧途。”我试图用苦口婆心的姿态感化他:“姐姐很感谢你救了姐姐,可你该回去了,爹、娘还在等你,在担心你。你是个男孩子,做事怎能如此没有交代,不负责任呢?”

十三很是无助,哀戚的看着我,怔怔的说道:“可是姐姐,十三已经长大了,十三只想跟你在一起,十三是可以给你幸福的!”

我愈发的不耐,也怕就此误了十三的前途,遂厉声呵斥道:“庄十三!我是你姐姐!这是注定的!你说你给我幸福,你凭什么?你说你有钱,你身上那点钱又够我几年的花销?你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又凭什么凭自己的力量赚钱养活我?身为一个男人,光说大话是不够的,等你真正做到了一个男人应该做的事,你才有资格对女人立下承诺。”

十三无语,眼里写满了受伤,睁大了双眸看着我,面上蹭了两块儿脏,可怜兮兮的活像是街边的小野猫。

我一动不动,冷冷的笑看着他,心里却是一抽一抽的痛,拼命攥紧了双拳,克制自己的心软。

十三咬了咬唇,似是鼓足了勇气再对我说些什么。

我也准备好,再给他致命的一击。

“娘子,你怎的也不等等为夫?”可偏偏,我俩的互动被另一道声音打断,耳熟的紧。

很早以前,我便知道,我这一生是注定不如意的,就好比当我跟着师父逍遥自在时,他把我送进了庄家做养女,又好比当我好不容易可以嫁进富户大家,却又发现那不过是误会一场,再好比眼下……十三真心实意的欲对我告白,又有人横插一杠子。

深吸一口气,我回首看去,长发红袍的泄天机面带微笑的看着我,骄阳之下,红袍飘飘,长发轻拂面,是那么的耀眼。

彼时,他与我说了一番意味不明的话,我本以为那就是结束,心口空了一晚。

此时,他从天而降至我眼前,身后的马车上还载着我心心念念的嫁妆箱。

我这才发现,有人一直在等我回头。

要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真想好好问问他:“若我改过自新,你是否会资助我做生意?”

(下)

可是泄天机没给我这个机会,他潇洒的跳下马车,先拿着一袋钱递给恶霸首领,说了几句保持联络的话,互相留下联络方式,譬如“到京郊小山边上找个洗衣服的大妈传话”等等,恶霸们便会倾囊而出。

听着他们寒暄,我的心境额外复杂,已到嘴边的话又被我咽了回去,直到眼见着恶霸们有秩序的立场,又眼见着泄天机向我姐弟二人走来,我才脱口而出道:“一懈哥哥,麻烦你雇辆马车送我弟弟回家,再快马送封信告知我爹、娘,叫他们莫要担心,顺便委婉的说一声……我被休下堂的事。”

一说完,我就垂下了头,双手玩着嫁衣的衣角顾自哀怜,心里对自己的这番话十分满意。且不说但凡女子称呼非亲非故的男人为“哥哥”,是一种利己策略,就说今日十三大闹喜堂一事,总少不了惹来些麻烦,是以,赶紧送他回老巢才是最好的保护。至于“休妻”一事,不管是我休的贾公子,还是我逼得贾公子休我,对外都要说是他休我,这样才能博取同情。

果然,我的说辞基本令泄天机满意了,他转身吩咐身后的车夫几句话,那车夫立刻保证今夜就能平安的送走十三。

看那车夫的底盘,再听他的浑厚嗓音,想来也是个练家子。

虽然十三满脸的不乐意,甚至任性的说道:“我不回去,我会留下保护姐姐,万一贾家的人找上来……”

我扭过脸看着他,之间十三看到脸色的刹那便住了嘴,像吞了个鸡蛋一般,张着嘴怔怔发傻。

我想,我的表情一定很冷很可怕,但是眼下哪有闲情跟他纠缠,便硬起了心肠,对他道:“你听着庄十三,刚才我跟你说过的话不是开玩笑,如果你再得寸进尺,以后都不要来见我。你今天必须回家,可如果你觉得外面的世界精彩,也随便你,只是不要来烦我,懂么?”

我的声音放得很低、很轻、很柔,不知道能不能达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效果,可看到十三的一脸呆滞,我也十分满意。

十三低垂着头的坐上马车等候,留下我与泄天机大眼瞪小眼。

泄天机的长发时不时被风撩到身前,遮住部分面孔,头发的动,凸显了他此时的静,仿若浑身有种旁人难以撼动的力量,令我浑身不自在。

我学他一般静止不动的望着他,力求淡定,尽管是种假象,却不得不如此,因为我知道,在这种两军对垒之时,气势最重要,就跟玩一二三木头人一样,谁先动,谁就输了。

也许,杀手都是这么交锋的……

路旁的树并不茂密,可树叶居然还能窸窸窣窣的作响,可见多上进。风一阵刮来,一阵停,乌发飞舞,红绸飘飘,身穿大红衣的我俩,默默对望,活像是一对无媒苟合的狗男女,以被日头筛落的片片树荫为见证,各自酝酿着情绪。

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乱动。

本着这个想法,我觉得既然是求人,就该放低姿态,随即清了清嗓子,先开口道:“今日的事谢谢你,十三也要麻烦你,我……日后也可能还需要你的帮忙。”

“那你怎么回报我?”泄天机打断了我的话,认真无比。

我想,他是个精明且冷静的男人,虽然看上去玩世不恭,可这并不能影响他看问题的角度。

由此可见,我需要周旋。

“该怎么回报就怎么回报,不如你先开出你的条件?”我衡量着泄天机面上意味不明的神情,一时之间尚不知如何应付他从未有过的深沉,心里没了底。

瞬间工夫,泄天机又恢复了浪荡不羁的混蛋样儿,对着我痞痞的笑着:“本想要你的人,可偏偏你才被休,外人总会说些闲话,指责你、我骂‘奸夫□’,我是没所谓的,就怕娘子受不住。我想,不如还是要点钱吧,也算是为夫先帮你攒着嫁妆,等你守寡满了三年再办喜事,可好?”

哦,我听出了点门道。

简单的说,他嫌我是个二手货,碍于舆论的压力,暂且不想做接班人。

具体的说,钱比我来得有魅力,以后的三年内但凡求他点事,都应本着“明码实价,银货两讫”的大原则办手续。

嗯,我俩非亲非故,他的要求也算公道,毕竟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大问题。

我分析着利害关系,十分大方的应道:“甚好甚好,一懈哥哥如此爽快,实乃妾身之所愿。我那嫁妆虽是不多,却还有金佛一尊,是以前的情哥哥所赠的定情信物,本不该拿出做钱银交易的,可眼下妾身已到了捉襟见肘的境地……妾身想,既然那情哥哥早已灰飞烟灭,留下个物件还不是徒增伤感么……所幸,你便拿了去吧,也莫要同妾身客气,这都是你应得的。只是日后,还希望一懈哥哥不要吝啬的给予写帮助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