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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术(84)

她耸耸肩:“算你倒霉,是你自己送上门的。”

我很快就夺门而出,不是我不敢和赵希当面理论,只是因为我很想大哭。赵希享受着我如何求她,端出高姿态,将上次在口上吃的亏一次性挣了回去,还有利息。而我呢,我才在我们全家的敌人面前摇尾乞怜,便在下一瞬被对方拆穿了背后的真相,我只能表面强装着坚强,脑子里却是空白一片,只能想到“不要脸”、“卑鄙”、“无耻”、“下贱”这类没什么杀伤力的词,我的口才完全失了准,不知道该说什么打穿对方的装备。

冲出门口的时候,我一边咒骂着,一边抹掉第一颗掉下的眼泪。这真是最屈辱的一天,为了黎先生,我尽了一个妻子的职责,却不得不为我爸曾经犯下的糊涂买单,被人消费。

假如我能再坚强点,或许我真的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对赵希轻笑一声,说一句:“哦,就是你啊,幸会,幸会。”接着再当以前的事都被粉笔字擦掉了一般,为了那笔贷款和赵希公归公的处理正事。

可是我一想到我妈递给我存折时的表情,就什么都做不出来了。

奔进家门的第一瞬间,我就大步流星的冲进屋里,喊道:“韦原!你出来!”

我妈一脸慌张的从客厅走出来,后面跟着我爸。

我指着他叫道:“你之前那个女人,是不是叫赵希!”

我爸愣在当场,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我妈白了脸。

我“哇”的一声蹲在地上,痛哭流涕。

我哭了将近一个小时,话说不出来了,眼睛也看不清东西了,歪在床上,脑子是满的。我妈走进来三次,问我事情的原委,我一个字都没说。我爸也进来两次,不敢问我话,就只是被我瞪着。

当我爸走进来第三次时,我出了声,叫他带上门,我有话要说。

我爸将门锁上,走了过来,我说:“是我没本事,帮不了黎鹏,是我没本事,不能替我妈出头,是我没本事,什么都干不成……”

我把头埋在双膝里,又哭了很久,肩膀上落下一个重量,那只手轻轻顺着我的背,一下又一下,手的主人说:“你是不是遇到赵希了?我听你妈说了,黎鹏生意上出了问题,你是不是去问贷款的事了?”

我憋着气不说话,但也不阻止我爸继续说下去。

我爸说话的语速不快,但很有条理,很复杂的一件事就被他简简单单的讲了一遍,他说他当初之所以会认识赵希,也是因为公司资金周转不灵,只好去银行贷款,认识了她。当时的赵希还是个新人,客户不多,业绩不好,多亏了这笔才稍稍有了起色,我爸感激赵希的同时,赵希也感激我爸,她认为我爸除了年纪大点,没什么缺点,经常请他出来吃饭,当时的我爸也觉得赵希心眼不坏,为人上进努力,还介绍了不少客户给她,两人就这样加深了交往……此后的事,好似都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当时我爸时常晚归,有时候甚至两三天回一次家,直到公司业务有了转机,但一回家又要面对我妈的种种逼问,每次走进家门不出半小时就要吵架,久而久之,他就很少回来了。

赵希就是在这时走进我爸的世界,这种关系一直延续到我和黎先生结婚前几个月,我爸想家了。

赵希挽留过,哭过,闹过,都没有用。我爸离开她就像当初离开这个家一样的坚决,不同的是,我爸对这个家有深厚的感情,对赵希却是一时冲动。

我冷嘲热讽的问他:“假如那时候出现的不是赵希,随便一个女人,你们都会开始吧?”

我爸说:“可能吧,这是我最亏欠你妈的事。”

我不接话,感情的帐,只能用感情还。

我很瞧不起我爸的行为,但我佩服他重回家庭的勇气,要离开一个地方很难,要回归这个地方更难,我不知道他具体是怎么换得我妈的原谅的,但我相信那是一个艰难的过程,一个男人若是真心诚意的认错,应该是膝下真的有黄金吧。

这事过后没多久,我总结了几句话编成一条短信,发给了赵希:“我爸当初走向你,不是因为婚姻不幸福也不是因为爱你,是我妈让你钻了空子。我爸能有今天要归功于我妈,你爱上的他是我妈一手打造的,就算不是你,也可能是别人,他们复合了就是最好的证明。”

赵希立刻回了电话,劈头盖脸的骂我。

我听着她的谩骂声走向我爸,将电话交到他手里,看他皱着眉听了很久,直到电话那头静了下来,才沉声说了一句:“你该闹够了,别太过分。”

临挂上电话前,我分明听到赵希的哭声,但就是站在女人的立场上,我都不同情她。

我瞅着我爸说:“我希望这个女人以后都不要出现了。”

我爸说:“我也希望。”

回到我和黎先生的小窝里以后,我才发现包里多了一张存折,上面印着七位数字,开户人:韦原。

我问我妈是不是她放进去的,我妈说,我爸不敢亲手交给我,怕我拒绝,只好偷偷塞进我包里。

我攥着存折,眼眶红了,却鼓不起勇气说:“我不要。”

我妈在电话那头劝我说:“你爸的钱以后还不都是留给你和黎鹏么,这些钱是他的心意,虽然不多也不算少,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就别赌气了,先帮着黎鹏把难关度过了再说,咱们自己家里的账,还愁没时间内部消化么?再不然你就这么想,不要白不要,你花他的钱那还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

我扁扁嘴,小声说了一句:“那你替我谢谢他。”

我妈答应的很痛快:“好!这次我替你说,下回你可要自己说!”

我也应了她这句。

是千里马总会遇到伯乐的,这句话是我在黎先生最困难的那段时期里时时念叨在嘴边的,我知道伯乐不常有,但我希望有一个伯乐出现。

后来,黎先生用我们分头凑的钱又多支撑了两个多月,终于遇到了伯乐,新的合伙人很牺牲黎先生的魄力和眼光,决定重金投资。按照我妈的话说,之前是我们不走运,喝凉水都塞牙,现在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睡觉都会乐醒。

承我妈吉言,黎先生翻身之后,真的是一路坦荡,一帆风顺,公司很快回了本,我们也渐渐还清了债,前后不过是短短一年半的时间,先是Miumiu,接着是我妈,然后是我爸,最后才是他爸他妈。

我当时提议过两边各还一半,黎先生却坚持原判。

还钱那天,我和黎先生手拉着手回了我爸我妈那儿,黎先生调侃道:“这回咱们一起跟咱爸说声谢谢吧。”

我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嗯”了一声:“看他表现的还不错,这个提议可以通过。”

当年的冬天,我和黎先生又吵了一架,因为一点小事,具体原因不记得了,只记得我们吵得很凶。

和好以后,黎先生抱着我躺在床上,语带歉疚告诉我,他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事就是娶了我,在他最没主心骨,最失意,最落魄的时候,我义无反顾的支持他,为他四处奔波,把委屈往肚子里吞,他不能想象假如没有最后的两个月,后果会是如何,更不敢想象假如那两个月后依然是惨淡收场,他将如何面对我。

不知道是因为这番话,还是因为吵架后的委屈,我哭得淅沥哗啦,一边埋怨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告白,一边腆着脸告诉他:“我愿意成全你的世界,因为你的世界里有我。”

Miumiu听到我对这件事的转述后,表示我和黎先生实在很肉麻,但是她又夸我说:表面上看我是牺牲了小我,成全了黎先生,或许黎先生会对我感恩戴德,但作为妻子,我需要的不是恩情,而是丈夫的需要——唯有成为他工作与生活里都需要的女人,我们的关系才会更长久。

我笑着回嘴,夫有夫纲,妻有妻术,我是黎先生唯一的战友,也愿意被这个男人永远占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