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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4)

周瞬说:“你还想吃什么就去点,不过得自己付钱。”

成茁说:“那不必了,我只是没想到你这么……精打细算。”

周瞬说:“有多大能力花多少钱。”

成茁哑住:“一份兔头才多少钱?”

周瞬随手将餐单揭高:“一只兔头十五,两只三十。”

成茁不由提高一点声调:“就三十而已。”

周瞬语气淡定:“既然就三十,为什么还要别人请。”

成茁惊异于他的偷换概念:“拜托,是你叫我出来的。”

周瞬道:“你拒绝也没关系,我不会勉强你。”

成茁磕住下唇。无声几秒,她说:“你脚上的小雏菊都炒到四五千了,三十对你而言算什么?”

周瞬说:“因为一双鞋,你好像就对我很了解。”

成茁面色平静下来:“这会我有了新了解。”

男生的单眼皮从容地掀高:“抠门?”

成茁说:“你很讨人厌。”从头到脚的讨厌。

周瞬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

成茁叫来服务生,又点了六道菜,全是硬菜,她被辣得胃如火烧,口腔里没了知觉,却还自虐般“大快朵颐”。

周瞬早就吃完了自己那只兔头,就坐那看她。过了会,他离开座位,没有再回来。

成茁去收银台扫码付款,店主有些意外地抬眸:“跟你一起吃饭的男生付过了,就那个皮肤很白的。”

闻言,成茁挎上帆布包,气势汹汹地冲出门。

她猜到周瞬就在门外等她,等待羞辱她,路口人来人往,她不便发作,面色平稳:“多少钱,我现在给你。”

周瞬没接这茬,只问:“你欠了多少钱?”

成茁惊讶地看向他。

周瞬肯定道:“我猜对了。”

成茁口气自若:“我只欠了你一顿饭钱。”

周瞬仿佛听不见她说话:“我可以借你。”

成茁笑了起来:“你是演员吗?今天到底扮演什么角色?救世主还是葛朗台,给个准信。”

周瞬好像在宣读契约:“我没有利息,但是有期限。”

成茁不可置信:“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周瞬说:“很明显,十五块钱都让你充满压力。”

成茁脑袋顿时烘烫,双眼也因此烧得透红。她几乎是瞪着他,情绪在激烈地翻搅。原来心血来潮的饭局是一场刺探,目的是彻底撕毁她惯常的伪装。

周瞬举目,看一眼暮色中的校门:“你考虑一下,我送你回宿舍。”

成茁负债累累,为了维持形象,为了融入圈子。

花呗,白条,有钱花,还有一些名气不大的校园借贷软件。她的“帕拉梅拉”室友每个月生活费有六千到八千不等,逢年过节,或者过四六级,父母还有额外嘉奖。其他的也差不到哪里去。而她的父亲呢,每年过年给她三万块钱——扣除学费后,均摊下来,她每个月的可支出的花销连一千都不到。

他说:“我挣的基本给你了,看大门能有多少钱。”

她感激,也怨恨,最终无可奈何。

不是没想过兼职,但机会不多,每到周末,朋友们更热衷于吃喝玩乐,逛街唱歌,她清楚,物质堆砌出来的终究是华而不实的空壳,可没有通行证,她将像一根碍眼的鱼刺一样被剔除出群体,泯于浮波汪洋中,无处施展。

没有群舞,哪能独舞。

成茁将此归咎为命运,倒霉的、一步错步步错的宿命与环境。

回到寝室后,她思前想后,第二次主动给周瞬发消息。

【不是谁都能像你一样投好胎的】

即使他看起来像是要帮她,但他高高在上的样子都惹人生厌。

周瞬说:考虑好了?

成茁说:没有。

周瞬:如果单纯为了发泄和仇富,那我们等会再说话。

成茁手指在屏幕上顿一下,不解:为什么要帮我?

周瞬说: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成茁说:我不想从一个火坑跳入另一个火坑。

她猜:是不是看我想自杀所以可怜我?我不会要陪/睡吧?

周瞬:……

他第一次无语。

所以成茁也跟着无言。

周瞬没有让僵硬的气氛持续过久,直奔主题:具体多少钱。

成茁报出一个数字。

周瞬:借钱的人很容易因为愧疚或害怕被拒的心理不敢说真话,只说一个自以为对方能接受的金额,其实远不止这么多。你是想一次性解决,还是动不动就去湖边和天台徘徊。

成茁如实交代。她精确计算过,这份绝望到底是什么重量。

周瞬:我低估你了。

成茁脸红了。

她逞强:你不怕我老赖吗?

周瞬:我会拟张合同。

周瞬:明天我带合同去找你。当然,我也有一些条件,但不会有那些你过分联想的行为,要求我会列在明天的合同里,你同意的话就签字,但你要记住,我是借钱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