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晚星(107)
“蒋惊寒也约不出来。烦。”
“……”
燕啾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亮光。
大概过了半小时,阮枝南终于写完了作业。
燕啾听着她小声跟江旬道了晚安,然后轻手轻脚地洗漱,爬上床。
阮枝南躺好的时候,听见寝室里响起一声很轻的叹息。
杨雯早已睡熟,齐佳容床帘里亮着灯,应该戴着耳机在背书。
她试探道:“……燕啾?”
燕啾声音很轻,“嗯。”
好像下一秒就要散在空气里。
阮枝南不知道她为什么失眠,直觉她不太开心,顿了半晌,“……你在想什么?”
燕啾把手搭在眼前,轻轻闭眼。
她在想什么呢。
阳台的门没有关紧,依稀可以听见夜风吹动树梢,沙沙作响。
燕啾睫毛颤了颤。
她在想……
蒋惊寒现在在干什么呢。
*
无数大考小考在纷飞的试卷中过去。
渐渐入冬。
一个学期不到,燕啾瘦了一大圈,厚重的冬季校服裹在她身上松松垮垮,大得不可思议,冷风猖狂地从衣领和尾摆灌入。
吴兴运作为班主任,时不时找她聊天。
“燕啾,你成绩已经很好了。现在稳在市前三就好,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了。”
“多吃点饭。看你瘦成什么样了。”
燕啾颔首应好。
回教室后,桌上有一瓶温热牛奶,下面压着一张白色纸条,字迹秀气又有力:“看你不爱吃饭,喝牛奶会不会好一点?”
她轻轻叹了口气,在纸条上落下礼貌的道谢,然后放在相邻的桌上,还给宋景堂。
“又给你送东西啊?”
阮枝南抱着两个饭盒进来,看见她动作,“我说他喜欢你吧,现在都不藏着掖着了。”
燕啾没接话,抽出一张卷子,“你今天不吃饭?”
“吃啊。这不是吗。”
“喏,这个给你。”
燕啾运算到一半,草稿纸上递来一个饭盒。
奶白色的,方方正正,简约大方。
阮枝南抱着个一样的,补充:“江旬今天出校去了,据说是什么私厨吧,帮带的。”
燕啾伸手往外推,都不愿意推太多,堪堪露出卷面上完整的题目便作罢,“不想吃。”
阮枝南:“……”
“你也太懒了点。”她伸手帮打开饭盒,“试试嘛,反正你也吃不了很多,不行再扔。”
燕啾笔尖触在纸面上,随意瞥了一眼,却不经意在草稿纸上拉出一道弯曲的线,顿住了。
晶莹饱满的米粒,清淡的家常菜,色泽鲜艳,分量得当,没有葱姜蒜。
私厨菜,能完美做到客人的要求,不奇怪。
可是燕啾垂眸看那抹显眼的红色,想,哪家饭店做醋溜土豆丝,会放晒干的红色小尖椒呢。
她抬眸,看了阮枝南一眼,后者撇开视线,似乎有些不自在。
窗外喧闹,一位高一的学弟在路上截住一个女生,红着脸递上一个礼物盒,“这是我妈妈做的甜点,很好吃,你要不要试试?”
年轻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午休时间,高中生三三两两驻足,起哄声愈发大起来。
半晌,燕啾移开视线,脑海中却浮现出了另一个画面,“谁醋溜土豆丝放干海椒?”
那时的她应得理所当然,“我啊。因为我是辣妹。”
那人好像被逗笑了,勾着嘴角,看了她片刻,尾音拖长——
“行吧,辣妹。”
……好奇怪。
久远的回忆隔着光阴长河,依旧没有半分褪色。
燕啾最后收起卷子,拿起筷子,轻声道,“谢谢啊。”
*
高三的最后一个寒假,放得很晚,附中尤其。
除夕夜的前三天,吴兴运才宣布放假。只剩十多个人的班级,开始了他们长达一周的寒假。
燕啾看着满桌子佳肴,拿起手机确认了一眼。
“今天不是除夕,怎么这么多菜?”
奶奶从厨房里端上最后一盘酸菜鱼,自家晒的酸菜飘在汤面上,和细嫩的鱼肉一起,色泽鲜美,引得人食指大动。
“不是除夕怎么了?给我乖孙女做好吃的,还要看日子啊?”爷爷给她盛了一碗饭。
“就是。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说了不去不去,都怪你妈。我们啾啾就算考个二本,照样乖得很。”
奶奶给她夹了块排骨,还在感叹,“一周回不了一次家,天天在学校里吃大锅饭,遭罪哦。”
燕啾被逗笑:“哪有那么糟,时不时有朋友给我带饭带零食呢。”
半晌又补道,“我过得挺开心的。”
也不知道在跟爷爷奶奶说,还是在跟自己说。
“开心就好啦。”
饭后,爷爷坚持不让她洗碗。离开电子产品久了,现在摸着手机,反而有点不知道玩儿什么,索性帮他们下去取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