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不到戈多(7)

下午三点星巴克

秋桐一眼就看到了窗边的男生，尽管蓝色的口罩遮住他大半张脸，她还是凭着本能认出他来，准确来说，从头到尾她都是一个孤独的单恋者，对面的男孩可能从来没有认识过她，在他迟疑的瞬间，她突然松了一口气，原来，当你把喜欢的情绪都冲淡以后，连奢求和怨恨都不会有了。

她很平静地坐下，略尴尬地扯嘴角打招呼，没想到对方却比她还局促，男生一身与年龄气质不合的西服，一丝不苟地架着一副金边眼镜，整个表情也局促又拘谨，大概于他而言也没有处理过类似的事件。不过好教养，让他始终带着笑意，没有戳破什么。

秋桐把帆布袋放下，他问：“喝点什么？”

秋桐摆手：“不用了学长，我觉得我们应该很快可以结束对话。”

梁禹抬眸：“很抱歉，小秋，去年开始我就停用了那个邮箱。”

秋桐放松下来：“大概是天意使然呢，不然去年我得多尴尬啊，很感谢你特意当面来告诉我。”

梁禹啜了一口咖啡，一瞬间，秋桐觉得从他身上读出了几分商务精英的味道，不觉失笑：

“学长，去年的我准备了很多话想告诉你，可是现在都忘记了，有些时候时间会捉弄人，大概不忍心看我被你拒绝得太惨，所以安排了这个巧合。”

梁禹的脸在她的脑海中渐渐地变得模糊不清，眼前这个人再也无法和记忆里那个给她打伞的人的样子重合起来。这一瞬间，她才知道，她只是把瞬间的crush误解为了爱情，沉溺在一场与漫长时间和解的暗恋里，这个故事里从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个人，自导自演，自己吞咽烦恼悲伤，自己享受甜美快慰，从来没有和那个叫梁禹的少年共享什么。

梁禹双手交握，带着秋桐眼里商务精英的笑打趣道：“小秋，很遗憾错过你，但我觉得这是上天在帮你，也许我们不合适，它不忍心让我继续耽误你遇见更好的人。祝福你，真心的。”

秋桐起身拎包，坦然地朝他挥手，心里涌起涩涩的怅惘，那个挣扎在青春的泥泞里的小秋从她心里逃走了，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她可以坦然地朝他笑，坦然地朝他挥手道别。心里生生地疼，为曾经在泥泞与兵荒马乱中拧巴地爱过的那个小秋。这是暗恋的句点，从此她的心再一次完整地属于自己。

（六）等不到戈多

走出星巴克大门的瞬间，她仰了仰头把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忍了回去，可没料到会在一低头的刹那破防，眼泪顺着口罩和脸颊的间隙流进口罩里边，触到嘴唇边只有咸咸的湿意。

她好像一直以来都是后知后觉的人，就像“等待戈多”和“等不到的戈多”，就像钥匙和香草冰激凌，就像那颗被她攥在手心里融化掉的紫皮糖。

她脑袋里混乱得像在打架，回到宿舍时像霜打的茄子一般瘫坐在靠椅上，旁边的阮绵意识到她的低气压，随口一问：“桐桐，约会可还顺利？”

秋桐把头埋进抱枕里，带着哭腔：“一切都搞砸了，今天我去见学长了，江奕走了。”

阮绵惊得咬吸管：“大发，桐桐，去年那个鸽了你的梁某某，还有那个网球王子？说说呗，我纵横情场多年，说不定可以解答你的困惑。“

……

阮绵：”你是不是傻，那个网球王子喜欢你！！！！“

秋桐摆头：”不至于不至于，我们才认识没几天。“

阮绵：”你真是傻到家了，你没认识人家几天，可是他在心里已经认识你很久了，并且把你当成很值得信任的人，他就是喜欢你。“

下一次见到江奕的时候又是一次网球课上，她们尴尬地朝对方笑，而后又恢复最开始那种陌生的疏离感，也许从来都是疏离的，只是有人刻意忽略了那份陌生。秋桐恍惚着捱过一节课，下课以后紧跟着他的脚步走出去，她耍赖似的去拽他的衣袖：“江奕，等等……”

他回身看她，眼神有些低迷的阴郁：“怎么了？”

秋桐好不容易鼓起八百辈子没有的勇气厚了一回脸皮朝他笑：“你生气啦？那天我不是故意早上和你说那些话的。对不起，我没考虑你的感受。”

江奕神情依旧很平和：“没什么对不起的，那天我太情绪化了，才把你丢在半路，走一半我就后悔了，但是回去也挺没面子的，抱歉耽误作业了。”

话里话外隔着八百年也跨不过去的陌生，秋桐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被推到很远的地方。

但她好容易鼓起的勇气倒也没有用尽，仍迈大步子跟上他，上次没有注意，原来他的步子这么大，要费劲才能保持同一步调，秋桐和他保持着一臂的距离道：“喂，我看到你给我发的私信了，我想了很久怎么回你，可我觉得当面说比较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