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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卿(103)

作者: 临安教司 阅读记录

白秉臣反抗过几次,却向石子投海,没有半点波澜。就在自己认命去考取功名的时候,梅韶说要来陪他。不知怎的,这一件被逼迫着去做的事,竟也隐隐地让人有些期待起来。有他陪着,这件逼迫的事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了。

白秉臣心里明白,梅韶和自己不一样。他家世显赫,并不用走科举这条路子,凭着将军府的英明就能快活地过完一辈子,他是最能够随心所欲过完一生的人,在这个人人都身不由己的地方,不知怎么闯入了这样一个散漫又随心而活的人。他就像热烈的太阳,洒向你的只是一束光芒,却足以暖了人心。

世家子弟入仕大多靠举荐和承袭,梅韶本想让父亲直接举荐白秉臣,给他求个功名。可见自己并不愿意,梅韶也不多加追问,只是买足笔墨纸砚,也在白秉臣的书房里生了根。

长夜烛照,墨香盈袖。

有时梅韶学得困倦,就伏案小憩,白秉会趁他睡着时偷偷投去目光。

就着烛火顺着他的额头、眉眼、鼻尖、薄唇一寸一寸地打量下来,看着他脸上熟睡时泛起的红晕,不知怎么,自己的脸上也飞起两团,白秉臣只好故作镇定地盯着他的睫毛看。

为什么一个男子会有这么长的睫毛呢?

这样的问题在白秉臣的心上掠去,却没让他来得及深思,就已经下意识地在数睫毛的根数,数着数着,白秉臣的心思就又落在梅韶的唇上。

他是天然带了几分唇色的,可平日里他是那样的鲜活,鲜活得叫人忘了他唇间的这点颜色。白秉臣有些疑虑,好似梅韶平日里的唇色并没有这样的艳丽,这样的颜色,在平都的胭脂铺里、在姑娘们的口脂上,都没见过。

难道是他偷偷涂了哪家新出的口脂?

鬼使神差般的,白秉臣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

指尖没有半点红色,有的只是触碰的温软,和白秉臣自己的心跳。

夜色撩人得正好,四下无声,白秉臣的心跳更加地明显,响得他害怕起来。怕梅韶被这急促的心跳声吵醒,一抬头就看见自己泛着红晕的脸。

白秉臣手足无措,一时不知怎么能压住自己不受控制的心,偏偏梅韶的睫毛还在微微颤抖着,像是在无声地模仿他的心声。

一下又一下,顺着他的心颤抖着。

心虚之下,白秉臣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已经吻上他的眼睛,压住令他心神不宁的轻颤。

确是停了。一瞬间心停了下来,连唇下的温软也乖乖得一动不动。

却在白秉臣移开的那一刻,又一齐跳动起来,更加地焦躁不安。

一定是这夏日的闷热,是这狭小的书房,而不是眼前的这个人,搅得自己如此心神动荡。

白秉臣移开眼,强迫自己把心思放在书卷上,却再看不进一个字。

有人就在身侧酣睡,呼吸清浅,让他今夜做不了苦读的君子。

从已然久远的回忆中抽身,白秉臣的嘴角不由带了一丝笑意,联想到他和梅韶当下情境,又把那份笑意压了下去。

“其实,一次就能高中状元的人,或许现在过得并不快意。他可能也在后悔考取功名,桌案久坐,而......”白秉臣语音一顿,声音都放得轻柔,“辜负了潋滟春光。”

谢怀德懵懂地看向他,似是不解他话中之意,但知晓白秉臣实在宽慰自己,也报以一笑:“无事的,我现在看着那些高中之人写的文章,也好似亲临其境,同他们一起经历了榜下欢欣。方才压在被褥下的那本,就是我最喜欢的,勤元三十三年的科考文卷。你在平都当官,有见过白大人吗?就是当朝右相?”

突如其来提到自己,白秉臣愣怔一下,才慢慢答道:“我在平都官职不高,不曾见过,你.......喜欢他的文章?”

“他写的策论我都单独抄写下来过,装订成册。从他的文章里,我能看出来他一定是个温和有礼的谦谦君子。我这样没什么才学的考上功名也没有什么用处,要是都像他这样的,能在朝堂之上就好了。”

谈起白秉臣,谢怀德的眼中亮光闪动,却又慢慢黯淡下来:“虽说这几年,百姓说他身登高位,失了本心,私收贿赂还培植势力,可我总觉得他可能是有什么苦衷在的,能写出那样慷慨激昂的文字,一定不是心性凉薄之人。你说是吗?”

白秉臣躲闪开他的目光,心中酸涩,反驳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凭着一点文章看不出什么的。况且,人是会变的,为名为利,为荣华富贵,总会面目全非,他不是什么好人,你以后也别替他说话了。”

“你不是说你没见过吗?连面都没见过,怎么能说他......”谢怀德不服气,下意识地争辩,却被外头的声响打断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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