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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宋(7)

旁边传来一阵念诵经文的声音,念经着是妙泰,她低着头念诵着:“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上德无为而无以为,下德为之而有以为。上仁为之而无以为,上义为之而有以为。上礼为之而莫之应,则攘臂而扔之。故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

妙泰背诵这段经文时充满悔恨的味道,仿佛刚才褚素珍的谴责是在指责她,一脸内疚的妙泰低声说:“罪孽啊——来租房子的老秀才经常过来赶考,观主认为他是熟人,才放心把房子租给他,没想到他居然是位拐子,还是首领人物……看起来多和善的人,怎么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

一口气拐卖十几个女孩,这已经是集团作案了,这么大的事谁都捂不住。桃花观已经罪责难逃了,妙泰身处其中,说她完全不知情……?!

施衙内忙碌地发遣仆人去通知官府,听了妙泰的话,低声吐槽:“老秀才年年都来啊……也不知这些年来,他拐卖了多少女孩出去,丧尽天良的,可惜让他跑了。”

褚素珍怀抱着那位七八岁女孩,圆脸上涌出欣慰的笑容:“衙内,你这次可算积了阴德,如不是你安排我们来桃花观郊游,怎会把这群拐子堵到院子里——这小姑娘也是有福之人,所以上天特意派我们来解救她们,否则,真不知道给人卖到哪里去。”

施衙内被褚姑娘说的仿佛自己是英雄般,立刻眉开眼笑,一边正忙着穿衣服的道生听了这话也踱过来,散漫地向施衙内、褚素珍两人行了个,口称:恩公、恩人,多亏你们救了我啊布拉布拉……

行礼的时候,褚姑娘见对方松松散散的披着一身长衫,这件长衫对“凶手”来说似乎太短,以至于后者露出半截膝盖,两只光脚丫子踩在泥地里——那两只脚丫可真白啊,许多女子的脚都没有如此白净,一看这脚就知道,对方恐怕根本没下过地,没做过风吹雨淋的活计。

顺着那两只脚丫向上望去,果然,对方洗干净后真是白净,皮肤白嫩的宛若女子……嗯,似乎比大多数女子还白嫩。旁边的施小胖人好歹也是个衙内,平时养尊处优的,没做过什么晒太阳的事,但跟眼前这位一比,简直就是……油菜花跟茉莉花的区别。

目光移到对方脸上,面前的道生正歪着头,目光灼灼的上下打量个不停,空荡荡的袖子里,一眼可以望到对方腋窝里的汗毛……褚素珍脸一红,赶紧背过身子去,轻声提醒:“拐子的东西都在这里,还不下去翻翻你的衣物。”

这凶手一头短发,仿佛几个月前还是名和尚,头发才新长出来的。

道生行礼的姿势很怪异,神态表情也完全不像一个正常人。但就是这样一个人,身披如此不合身的衣物,出现在如此不合适的场合,与施衙内行礼的时候,道生竟然没有一点自居其下的谦卑,仿佛与施衙内是他地位相等的朋友一般——褚素珍此时才相信,对方很可能真被拐子打傻了。

“不用翻了,这里不会有我的衣服。”道生口齿清晰的回答。

对面那小女孩马上接过话题,快嘴快舌的补充:“拐子怎可能留下任何有可能暴露身份的东西,我这身衣服也是新换的,拐子拐到我们,都是先把我们洗剥尽了,让我们换上新衣——就是那两位躺着的老婆婆,帮我们换的衣服。换下来的衣物都烧了,有好绸缎,也沿途卖了。”

褚姑娘茫然的瞪大眼睛,问道生:“你不是一直都在昏迷吗,怎么知道这里没自己的衣物?”

小姑娘看着褚姑娘,语气肯定的解释:“我告诉他——刚才他问过自己的衣物,我告诉他的。”

妙泰一声道号,打断了众人的话:“几位,我先回自己的院子。如今道观里出了这事,观主恐怕脱不了官司。经过这件事,道观名声坏了,今后怕少有人上门,我先回去收拾一下,官府如果传唤,请到我的院子找我。”

此时众人既不好安慰,也不方便劝解,只能默默看着妙泰告辞。

等妙泰走后,施衙内这才想起自己的同伴:“啊,桃花林里……拐子在外面有放哨的没?拐子首领还在外面,这里打的如此激烈……快,快去看看桃花林。”

第六章 名号这是个问题……

道生眨巴眨巴眼,望向院外……

有那么一刹那,施衙内恍惚觉得荷花院的院墙不存在了,他可以一眼望出去,望到桃花林深处。

只一眨眼,眼前的一切恢复原状,速度快的让衙内还以刚才只是眼花……施衙内揉揉眼睛:错觉,一定是错觉。那院墙明明好好的,怎么会不见了?

道生笑嘻嘻插嘴:“你那些同伴,大概正在偷喝你的酒,啊,你家的酒很有名吗?”

施衙内打个哆嗦:“玩笑了……你是说他们都没事呀?那就好,那就好。这院里血腥气浓重,恐怕不好安置女伴们……啊,廖五,快带几个人看住桃花观主,不要让她跑了……我们都去庙观正殿安置,让张三带几个人,守住这院子,保护犯罪现场,不准闲杂人等出入。”

褚姑娘紧了紧怀中抱着的小女孩,赶紧说:“这孩子我先抱上,那些睡着的孩子,得想办法弄醒了。”

曾经的无为军军汉廖五插嘴:“蒙汗药吃多的人,用冷水一激就能清醒,褚姑娘安心待在这儿,帮我们把那些女孩唤醒,我们先去护住这些女娘,去观中正殿躲避。”

见到满场拐子的惨状,想起后者如此恐怖的身手,再想到如今这位绝顶凶人现在站在自己这边,施衙内突然间不再怕拐子首领去而复返了。他随手摘下腰中佩刀,递到道生手中,殷切的说:“您拿着,没准等会还要厮杀……我们可全都靠你了,你先在这院里守着,我带人去庙观正殿拘押观主,顺带安置同伴。”

褚姑娘赶紧补充:“还要留个人,帮着去荷塘里提点冷水,帮我把那些昏迷的女孩唤醒。”

于是,施衙内留下一名伴当,转身告辞。那名伴当提着桶去打水,院里只剩下褚姑娘、凶手,以及那位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褚姑娘有点尴尬,尤其是见到对方光着大脚丫子,神态自若地满地转悠,想到对方袍子里什么都没穿,她又点脸红,眼神不由自主的东张西望。

那位倚门的小姑娘已经走出屋门,此刻的她已经牵上道生的手,挨个在尸体边驻足,似乎在欣赏这场屠杀,她一脸解恨的神情,指点着其中一具尸骸说:“就是这个人,有位姐姐不从,路上曾向人呼救,就是这个人下手摧残了那位姐姐,事后那姐姐不见了,也不知如今是死是活……姐姐,善恶到头终有报,你的仇,今日报偿了。”

道生牵着小姑娘的手踱到褚姑娘身边,褚姑娘神情有点慌乱了,她下意识的问:“痴汉,你想不起自己的名字,总该让自己有个称呼吧?”

道生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褚姑娘,他似乎还在考虑如何回答,褚素珍一脸不乐意,自己的名姓,也要考虑这么久吗?

道生身手上牵着的小姑娘快嘴快舌的说话了:“我父亲姓黄,讳字和尘,我叫黄娥,你可以叫我娥娘。”

褚姑娘背过身去,反驳说:“我可没问你。”

道生轻声笑了,他不答反问:“我记得刚才你吐了,吐得很厉害?”

褚姑娘更羞了,她啐了一口:“我现在还想吐,怎么了?”

“你刚才吐得那么凶,但你听说厢房里有拐来的女孩子,毫不犹豫就冲进去查看,也不怕屋里还藏匿着余党。现在为了唤醒那些女孩,你虽然心惊肉跳,但还能站得直直的,在这里等待井水……小心一点,你还抱着一位孩子呢。”

褚姑娘被“凶手”这一提醒,忍不住又呕吐起来——虽然这样,吐的时候她还把怀中的孩子抱的很紧,小心翼翼的,唯恐吐到孩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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