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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宋(541)

黄娥转念一想,马上应承:“应该是了,江宁水上一战,哥哥打出了威风,童贯想要动用水军,不能不想到哥哥……啊,他唯有想到哥哥了。”

方腊水军大寨被攻破后,原本应该由童贯俘虏的那些熟练造船匠,如今全在时穿手里。拔头水军此后一直不曾参战,全副精力都在转运以及消化这些熟练工匠身上,大部分俘虏的工匠被运到海州、通州安置,少部分被送往夷州海公子那里,留在童贯手里的只是一些船厂打零工的,这就使得剿匪之战后期,原本该由朝廷水军参与的战斗,童贯手里却无船可用。

当然了,童贯不担心这个,江宁之战中,他站在堤坝上亲眼目睹了拔头水军的战斗力,知道有一支强力水军在手上,只是抹不下面子求他们出手而已……但童贯根本不是爱面子的人。海州兵来增援时,一路乘船逆流而上的威风他看在眼里,要押运方腊这样的邪教首领,加上山东河北一带现在烽烟四起不太平,所以,该服软的时候,童贯绝不会犹豫。

这么一盘算,只有时穿出面,走海路押运方腊入京,而后依靠海州团练强悍的单兵作战能力,才能保证方腊在押运途中不被党羽劫去。

稍停,黄娥马上想到了下一个问题,她马上说:“即然这样,父亲,我只在沭阳住一晚上,明日一早就动身……哥哥就要回来了,他征战在外一年多,我怕家中无人,他回家觉得冷清……”

黄爸微笑着望着自己的嫡长女,这个女儿自小出色,先不说小女蓉儿,跟母亲学的处处攀比,却论长相,长相不出色,论心眼让人看了觉得斤斤计较,论智商……啊,这种不存在的东西无法谈论。而儿子茂哥也是引进基因失败,读书读的一团浆糊,眼见得自己这一辈子,大约混不上“朱紫衣”了,目前唯一的产业还是依靠娥娘置办的茶山,今后几个孩子恐怕要靠姐姐撑腰,才能保证温饱。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初继母王氏如果早知今日,会不会……

想到这里,黄爸想起自己心头一块心病,他柔声提醒:“我看娥娘不着急回家,你如今大了,也该与贤婿圆房了,等贤婿回来,借助庆贺之名咱在沭阳办场酒席,权当你与贤婿补办婚礼,顺便在沭阳圆了房,回头转回海州,人不知鬼不觉的,咱两家算是把这场婚姻圆满了……娥娘,你觉得怎样?”

黄娥愣了一下神,马上羞涩的说:“我听爹爹的。”

黄爸满意的笑起来,又问:“父亲马上去白虎山,让时家宗子过来主持……哦,嘉兴那里怎样,贤婿有没有说说,嘉兴时家本宗长房那里怎样了?”

黄娥摇摇头:“郎君信里只寥寥数语,官身不由己,他也没时间去探望,大约战后回去看看,但如今却没有消息。”

黄爸点点头,顺手拿起一份最新邸报,说:“方腊剿灭了,官家认为歙州的‘歙’字,本义为和洽;睦州的‘睦’字,本义也是和睦,但和谐多了却过犹不及,和气太多反而生乱,故此官家下令,改歙州为徽州,睦州为严州。而越州剡县的‘剡’字,由刀与火组成,使仇道人能兴兵作乱,宜改为嵊县……”

黄娥噗哧笑了:“这要是哥哥知道,大约又要说:官家被道士包围久了,以为天下事就是画咒符,只要咒符画对了,事情就都可解决——明明方腊叛乱是因为朱勔盘剥过甚,人家‘杀朱勔’的口号都喊出来了,他改个名字……”

黄娥顿了顿,马上惊愕的张大嘴:“不会吧,官家难道打算……打算恢复苏州支应局,杭州供奉局?还打算让朱勔复出?”

黄爸点点头:“贤婿身在战场,消息不通。通州施亲家那里传来消息,说京城议论纷纷,朱勔有复出的迹象。”

改名字,这意味着官家认为叛乱不是支应局、供奉局盘剥过甚,导致民怨沸腾,纯粹是因为当地地名不祥瑞造成的,与朱勔无关,与压迫无关,画几道仙家咒符,改个名称,一切都妥当了——这还是当时整个社会的主流观念。

“这是朝廷的封赏方案……”黄爸很满意女儿对政治的敏锐,指点着邸报上的文字:“童使相由太傅晋升为太师,楚国公,复任陕西、河北路宣抚使。其‘子’师锡、师礼恩荫封为观察使,享受五品官待遇。官家下令童太师留下部分兵马,继续追杀方腊残余,自己率大部分精锐从两浙路凯旋回京,官家将在紫宸殿接受群臣恭贺……”

黄娥紧张地问:“其他人呢,哥哥得了什么封赏?”

“邸报上到不曾说,只说太尉谭稹升为常德军节度使,刘延庆、杨可世斩首最多,前者升河阳三城节度使,后者为霸州节度使;韩世忠擒拿方腊,升枢密院副承旨(七品)、太原府路副都总管(四品)、兼河东第一将;太宰王黼进爵少傅,其余执政成员也都官加二级……”

黄娥笑了:“哥哥大约品级太低,还轮不到在邸报上露个面。”

“也不低了,贤婿原本是从七品,若升官两级的话,该升到从六品,若是立下什么大功,从五品也是可能的。若真是贤婿押送方腊,你让贤婿去京师活动一下,通过施家的路子,活动一个五品官,应当不成问题——参战者普升两级,没理由贤婿不升,更何况贤婿还有攻破江南水寨与匪教圣地帮源洞的大功。”

“父亲说的是!”黄娥眼角瞥见父亲神态黯然,猛然想起父亲营营汲汲这么多年,才不过是个正七品知县,而时穿不算荣衔的话,仅凭剿除宋江的功劳,已经升到了从七品主薄。如今再加上战功在手,职衔已经远远越过父亲……难怪父亲这次说话如此柔和。

“不知宋江怎样了!”黄娥沉吟片刻,问:“张大尹升任京东西路转运使时,强派哥哥出战,是为了监控宋江,这件事朝廷上下心照不宣,如今若宋江未曾出现在赏功簿上,恐怕哥哥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黄爸轻轻一挥手:“宋江已经复叛了,据说他复叛的消息还是自家兄弟密报刘镇的,消息泄露后宋江存身不住,转向长江突击,在长江之上被施亲家的通州水军,以及一直监控他们的拔头水军追上,坐舟全部击沉于江中……据施亲家说,这还是环娘的功劳,她到太平镇后偶然听到梁山贼谈论,派人查了查,结果发觉他们在密谋叛乱,后来得一梁山贼密报……”

“父亲——”黄娥突然提高了嗓门,阻止黄爸说下去。

黄爸把“施亲家”叫得亲切,但实际上通州施家与黄氏并无结亲,接亲的是时穿的“妹纸”。而环娘究竟在做什么,黄爸并不清楚,他以为环娘探知梁山好汉的密谋只是出于偶然,但黄娥心中有数。

环娘自小喜欢市井,喜欢听大将们谈论江湖生涯,卖弄自己的武艺与成就。时穿随后可以培养环娘的情商,以及她的交际能力,并将自己编制的大将网络交给环娘管理,此后,数百名特意培养后出来的“义儿”也交给环娘管理,明面上环娘天真可爱,擅长计算与经营,四处打理时穿的铺面——但实际上,那是一张庞大而慎密的情报网。说环娘是无心探知梁山好汉的秘密,别人信,黄娥绝对不信。

环娘是个小妖精,随着这几年长大了,她的美丽也发散开来。而她从小被街坊邻居献媚讨好着,对于如何使用女性魅力,几乎是无师自通——但她确实有师傅。环娘不喜欢读四书五经诗词歌赋,但崔庄女学的化妆课环娘从不落下。不仅如此,那些女先生教授的仪容仪态课既枯燥又机械,常常一个行礼的动作要反复练习数天,才能达到女先生教授的温婉雅致,可生性好玩的环娘却能耐得下枯燥,一颦一笑,一步一坐,都联系的十分到位——她真正是把自己当祸水培养的。

而现在看来,环娘当得起“祸水”的称号,她很明白该怎样发挥女性魅力,加上她的绝世容颜,当她提出要求是,能横下心去拒绝的,已经不是人类了——需要怎样的铁石心肠,才能眼看这美丽的尤物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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