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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宋(525)

傍晚时分,漫长的一天终于结束,时穿的部队终于攻击到辛兴宗所在的位置,原本带着万余人攻入战场的辛新宗身边,只剩下数百人,这些人个个带伤——他们还是幸运的,大多数倒在战场外围的团结兵,现在已经变成士兵的“胜利首级”,杀红眼的士兵才不管对方怎么声辩,反正首级交到时穿那里就能得到承认。

而对于时穿来说,首级是别人割得,友军是别人屠杀的。而他“亲眼”看到士兵在搏斗中格杀对方,暮色苍茫之下,乱战之中分辨不出“首级”才是正常——更何况他压根不想分辨清晰。

等到辛兴宗看着左右围过来的士兵各个赤红着眼珠,再低头见到那些士兵腰上累累的首级,他真是欲哭无泪啊——刚才的搏杀过于激烈,因为首级挂在身上影响身手,所以活下来的团结兵都丢弃了累赘,现如今,他的队伍伤亡最惨,收获最小,你说他出来抢攻,还抢的什么劲?

“我,我我……想我辛兴宗抢攻,什么时候吃过亏?当初在方腊水营中,我占了方腊水寨,时长卿不是照样乖乖出去别立一营。我辛新宗在陕西一带抢攻毫无对手,这才抢到了‘东南第三将’的官衔,来这东南任职。这地方简直是天堂,相比山西,富裕的没了边啊……可我怎么刚来东南,就在抢攻上吃了这么大闷亏?我,我这还是抢攻吗?”

正常的历史上,辛兴宗的抢功本领是连韩世忠都吃了闷亏的。最后擒获方腊的是韩世忠,但辛新宗用刀剑威胁韩世忠,硬是将擒获方腊的功劳算在自己头上,事后还威胁韩世忠不要说出去。而韩世忠只是位“准备将”,为了活命只好听从辛兴宗的威胁……如果不是他后来成了“中兴四将”才得以翻案,估计史书都要书写是辛新宗擒获方腊。

这个时候,辛兴宗又恨又恼,但他稍一琢磨,这事自己只能吞下哑巴亏——时穿是战场指挥,他不曾下令自己出击,自己私自调动兵马出击了,这如果是胜了,自己到童贯那里可以说:时穿是书生,不懂军事,自己觉察到胜机,因为来不及请示而抢先出击……估计时穿再是恼怒,也拿自己没办法。

可现在自己伤亡惨重,那时穿就有话了,他可以说:当时他觉得还要僵持一会,消磨敌军士气,没想到自己不听号令私自出击,结果导致如此大的损失。因此,他辛兴宗犯下了“乱军罪”,是要杀头的。

惨啊,刚刚组建的两浙路团结兵,自己挑选的还是最中眼的士兵,剩下的基本是杂碎,可如今,在这场人人有功的胜利中,自己违令出击导致精锐尽失……辛新宗喘息着,脑海中急速转动,考虑着对策,正在此时,他听到一个渺渺的声音,向得意洋洋走来的时穿汇报:“大人,方腊大营已全部拿下,我军几乎没有损伤……”

辛新宗翻了个白眼,顿时昏了过去。

刚开始,辛新宗是想借伤重昏迷逃避责难,但随后,一阵阵疲惫涌上来,他觉得头越来越昏。正在此时,他感觉到时穿的手摸上了他的脖子,只听时穿温柔的说:“辛将军满身血迹,不知伤在哪里,我来给他号号脉……”

“有伤,有伤!”辛新宗的亲兵知道长官的处境,这个时候长官伤的越重,越有可能送到后营疗伤——那么辛新宗就可以见到童贯童使相了。

此刻的时长卿似乎犯了文人心软的毛病,他语气温柔的说:“哦,脉象紊乱的狠,看来是力竭造成的内伤……”

辛新宗只觉得脑子越来越昏沉——他不知道时穿食指按压的是颈部大动脉,这句话过后,辛新宗彻底晕了。

时穿收回了手,淡笑着说:“我现在明白陕西的胜利都是怎么来的?”

第四百一十六章 害人都弄得自己正气凛然

“壬寅月甲辰日,西路军遇方腊,东南第三将辛新宗阵亡,我军大胜,斩首三万余,广德军解围,方腊连夜宵遁。”

以上简短的几句话就是时穿的军报。西路军统帅刘镇见到这份自相矛盾的军报顿时碉堡了。怎么辛新宗阵亡了,反而我军大胜,连方腊的营寨都夺了,还让方腊连夜逃跑?

东南第三将辛新宗的阵亡可是件大事,想哪团结兵才恢复多久,新任头领居然又阵亡了,多么晦气啊。

刘镇询问了传递军报的信使,信使有点扭捏,话说不清楚。刘镇坐不住了,赶紧带领后勤人员连夜向广德军移动,等他到了广德军,江南尚存的朝廷官员基本上都到了——越州知州刘韐,童贯的亲信,崇宁年间河湟战役供应军需有功,以后步步高升。

苏州知州应安道乃是朱勔的家奴,原任两浙转运使,为采运花石而用尽各州县库藏,因而得到提升。

两浙提刑王仲闳,乃原丞相王硅的儿子,一直受蔡京的压制,自从拜认童贯为他的同父异母的兄长之后,牛气十足,此后步步高升,是个经常半夜歌唱“天上掉下个童哥哥”的人物。

现任两浙转运使陆寘,是名臣陆佃的儿子,越州山阴人,陆佃被蔡京列为元祐党人流放后,他赋闲在家。越州刘韐为童贯扩充实力,推荐陆寘出任两浙转运使,由此他成为童贯党羽。

好吧……这个时候大营内一片童贯党羽,而身为长溪知县与海州主薄的西路军正副指挥反而成了小字辈,说话都不响亮,大营内如今两浙提刑王仲闳、两浙转运使陆寘做主,时穿变成了倒茶递水的伙计,刘镇到了此处放屁都不响亮,被指使得团团转,好不容易寻到空隙,只来得及问时穿一句最感兴趣的问题:“方腊大营……的缴获,封存了吗?”

“放心!”时穿低低的回应了一句:“从我时某人嘴里抢食的人,还没出生呢!”

“那就好,那就好!”刘镇拍拍胸口。只听时穿又低声说:“刘大人那份,我已经派人装在船上……哦,东路军大胜,我的水军刚好可以抽调出来,他们即将赶到洞庭湖。”

“那就好!”刘镇兴奋的直搓手。

隶属海州团练的水军那惊人的运输能力,刘镇在江宁府见识过了,一次运载千吨物资的战船,将东路军快速投放到了秀州战场,等这支水军赶到广德军……咳,再多的缴获也能一次运走。

刘镇还想问几句,只听座上两浙转运使陆寘一声轻咳,说:“刘知县,如今江南方腊匪患略定,官军尚需加快清剿,还江南一个朗朗晴空。”

“什么!”刘镇原本拱手倾听长官训话,听到此处,车转身望向时穿。

时穿拱手向刘镇解释:“宣抚司统制王禀率侍卫亲军战于秀州,以步骑配合,神臂弓齐射,娴熟地运用和党项骑兵较量的招数,方七佛数次冲击不胜,被王禀围于秀州城下。不巧,苏州的摩尼教首领石生奉方七佛之命,在官军后方纵火焚烧军粮和辎重,官兵惊恐回救,才使方七佛突破包围,向杭州撤退。官军此战大胜,斩杀方七佛,斩首九千,筑京观五。并顺势向杭州追击。”

“那方腊呢?”刘镇此时才得空询问西路军战况。

相比王禀的胜利,西路的小胜似乎黯然失色:陈箍桶与童打鼓都跑了,从此他们不曾与方腊汇合,而是躲入歙州群山中,在方腊死后三年,金国入侵前夕才被当地团练剿除。而方腊遇敌退却,逃入杭州继续伟光正的掳掠当地妇女玩弄,那些乘方腊“起义”乘机残害农民的“农民起义军”,在官军的大胜下纷纷偃旗息鼓躲藏起来,得住机会便高喊“我本良民”,于是,原先蛰伏的官员们这才来到广德军聚会。

方腊没抓住,陈箍桶与童打鼓跑路了,虽然斩首数量超过东路军,但阵亡了辛新宗……想到这儿,刘镇马上问:“辛新宗怎么死的?”

这个时候,时穿显得很厚道,他只说:“陷入敌阵,力竭而亡。”

旁边一个生硬的语气补充:“违令出击,致陷敌阵,我军虽拼死解救,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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