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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宋(44)

“那就是旅行炉了!”时穿在一旁插嘴:“这倒是个好想法,孤舟蓑笠翁,脚边这样一尊小炉,定能卖出好价钱,李大,记上,我回头给你设计几个花样,你用上好的白铜、黄铜、紫铜,不惜工本的做出来,咱走高档路线。买得起小铜炉的人不在乎这几个钱,人家只买贵的不买对的。”

李大郎躬身,连忙应承着:“师傅放心,铜片敲打起来比铁件容易,若能卖出价钱来,那可比这铁炉子更挣钱……”

顾二嫂身边站着顾小七娘,在一旁一直忽闪不停的用大眼睛崇拜地望着时大郎。这些日子来,小七娘每天天亮就过来,跟院中的小娘子们一起听时穿讲课,学了不少东西,时穿也算她的半个老师。

时穿每天讲两个小时,也即是古代的一个时辰。在头一个小时,时穿主要教姑娘们识字,他用的课本是当时的启蒙书籍《千字文》、《百家姓》,而南宋之后才诞生的《三字经》也被他删去部分宋以后的内容,提前弄了出来,一起编入《女书》作为识字课本。

而这本《三字经》一出,所有人对时穿的老师资格,再无话可说。《三字经》三字一句,四句一段,共一千多字,韵文极易成诵,内容包括了中国传统的教育、历史、天文、地理、伦理和道德以及一些民间传说,广泛生动而又言简意赅。时穿要求姑娘们每天背会八句,一个月的工夫,进步快的姑娘已经能将完整的三字经背诵下来,并能认识其中大多数字,当然,就是她们认不得,学会拼音后,也能据时穿在旁边标注的汉语拼音,朗朗的读出来。

每日早课的后一个小时,时穿教姑娘们背诵乘法口诀,并举一些家务上的事理,比如给家丁们发月薪,计算自己的绣活收入,来帮助姑娘联系加减乘除运算。有时候,他的三个徒弟会站在一旁旁听,那时,时穿就会随手举一些工程预算上的例子,要求姑娘们计算出盖一堵墙需要多少砖,多少人工费,花费多长时间,以及怎么运用组织学管理学内容,调配人手,分工协作。

在一个宋代小姑娘看来,传言中凶恶无比的时穿,竟然能知道如此多的东西,讲课中,身边的例子信手拈来,并运用数学的手段一一剖析,让姑娘们恍然大悟——原来,处处留心皆学问,说的就是这个?!

原来,过日子竟可以这样精细;原来,生活中的那些看似小事,都可以如此规划?!

在不断的咀嚼知识当中,小姑娘则不断遐思:所谓渊博如海,大约就是这样的吧。

这样的男人,以之为师,日日相处便如此有趣,连学习都变得令人如此渴望;若以之为夫,那又该是何等的旖旎?

这样想的人当中,最热烈的便是顾小七娘。

这种启发式教学方法,姑娘们从未接触过。一个月中,即使脑筋迟钝的姑娘,因为时穿举的例子鲜活,完全可以把学堂内容当故事来听。事后,时穿所说的一点一滴都会被她们拿出来回味,越回味越觉得有道理,越觉得有道理越是……崇拜!

这时代虽然很开放,姑娘们可以随意走出闺门,甚至约会男友,但大多数小姑娘们,因为交通不便利,平常接触过的男人并不多,像时穿这样的,任何事你提个头,他就能说出一番原理和道理来的男子,别说姑娘们以前曾见过,就是传闻当中,她们也不听说过。

过去的一个月,大多数姑娘们都过得很充实,她们早晨学习两小时后,会聚在一起做针线活,嘁嘁喳喳的聊着家长里短……女人嘛,就喜欢这样聚在一起,谈论东家长西家短的生活,这时候劳作对她们来说不是负担而是享受,渐渐的,姑娘们舒缓了心中的压力,开始振发出对未来生活的渴望。

对这一切,顾小七娘感受弥深。

第五十一章 想不挣钱都难

以前养在深闺里的顾小七,亲生经历了姑娘们整个心理治疗过程,当姑娘们从绝望走向快乐憧憬的时候,小七娘也从一个沉默寡言的女子,变的心境开朗起来——原来,日子可以这样过,原来,生活中还有这样的活法。

啊,连曾经被人拐卖,被人凌辱的女子,也能对自己今后的日子有一份期待,对比她们,我虽然美貌不如,或许不得不为了生活嫁人做妾,但我比她们懂得多会的多,爹娘老子呵护我,兄长疼爱我,我应该比她们今后更出息。

跟女伴们在一起,小七娘越来越自信……可惟独在时穿面前,她所有的自信都被粉碎。

曾经,小七娘充满信心的向时穿展示自己的茶艺,她那一套被海州城许多茶艺老师称赞过的娴熟手法,并没有获得预期的赞赏,当时穿首次坐在她面前,享受她泡出来的茶……但那杯茶汤他根本没有喝下去,半途中,他借口查看徒弟们的工程进度而离开,从此再也没有坐在小七娘面前。

这样的男子,我一辈子只能仰望吗?

小七娘想的入神,感觉到母亲碰了一下她,她赶紧点头,却完全不知道母亲在说什么。

李大郎听到新点子,目光亮的像饥饿的狼:“顾二嫂放心,如此坚硬的铁块我都能打出形状来,铜炉更没有问题,你那会儿需要,我亲自送到你门上。”

与此同时,另一边,被挤在一边的时穿思绪又跑题了,他牵着环娘的手,望了望争先恐后组装几家炉灶的小娘子们,情不自禁自语:“整整一个月了啊——现在应该是四月三了。”

时穿说的是:自己来到这世界,已经一个月了。

李大郎没听到时穿的感慨,他正跟顾二嫂开始讨价还价,那头的豆腐西施盘算半天,认为时穿讲的也有道理,人家开门第一桩生意,总不能让人亏了本。

回过神来的豆腐西施先答应着李大郎,说:“大郎,奴家先与你定钱,按你说的那价走,其余的余款吗……找他!”

转过身来,豆腐西施接上时穿的话题:“没错呀,这眼见的,寒食节要到了,文人学子开始登高赋诗,平民百姓准备更换新火——不过今年出了你们这档子事,恐怕没有多少女子敢于出城……嘻嘻,时大郎,你还别说,你真是一尊佛啊。打从你住在这里,周围的浮浪子路过这条街,总是贴着墙边走,我的豆腐店倒是清净了许多。”

时穿看着豆腐西施的粉脸,赶紧问:“你的生意没有受影响吧?”

豆腐西施嘻嘻一笑:“浮浪子偶然来买几碗豆腐,不过是图个新鲜,或者想顺手占个便宜,奴家原不指望靠他们挣大钱。”

李大郎插不上话,转而与顾二嫂商议,顾二嫂看到一向抠门的豆腐西施都如数付款了,忍了忍,决定也按这个价格走,只是细节上,需要与李大郎敲定,便一遍一遍叮咛自己需要的款式。

那一头,时穿接着问:“寒食节,也叫清明节吧……得,姑娘们在院子里呆了整整一个月,外面人的好奇心也该淡了吧,等寒时节那天,我领姑娘们去踏春。有哥在,看哪个家伙敢来骚扰。”

豆腐西施拍手:“有时大郎在,我也歇业一天,跟着去凑个热闹,三月三我没有在庙里烧成香,这次去补上。”

小七娘拽了拽黄娥,焦急的问:“跟你师傅说一声,我也跟你们同去怎么样?”

黄娥回瞪了小七娘一眼:“他不是我师傅,他是我哥。”

黄娥随即转向时穿,继续说:“哥,我们做了一个月绣活,趁寒食节快到了,不如把那些绣好的香囊送到店铺里,也好趁着节气卖个好价钱……嗯,哥,我们时间紧,绣了一个月才出几批活儿,若不赶在节气前加紧做一点,眼下连炭火钱都付不起了。”

时穿哈哈一笑:“放心,有哥在,一切无忧——香囊,小活,辛辛苦苦做一个挣几个钱,忙活一个月,能攒下多少?咱出去散散心,顺便……哦,如今这节气开什么香花,我们去游玩的时候,顺便多采一些花瓣。我突然想起更好的挣钱办法——看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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