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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明月(588)

说话间,巨舰镇远号转舵了。

黑火药能弄出巨大的硝烟,鸣放礼炮后,镇远号庞大的身躯都笼罩在硝烟中,随着它的转舵,先是尖尖的撞角穿出浓雾,接着,它那庞大的身躯一点一点的从硝烟中显露出来,像一头从地狱深渊里钻出的恶魔,扑向扬州码头。

离的远了,扬州官员只觉得广南战船线条流畅,身躯庞大,但战船驶进码头,官员们才真正体会到这艘战舰的身躯有多庞大,他们站在岸边,仰望着船甲板,只觉得那船甲板高不可攀,许多人抬头过高,以至于跌落了乌纱帽。

镇远号放下悬梯,此刻,江心驶过的舰船依旧依次鸣放着礼炮,整个江面都笼罩在浓浓的硝烟中,天地间充斥着隆隆的雷响,礼部主持迎接的理藩院官员在震耳欲聋的炮声中迎向了悬梯,船上,顺着悬梯爬下来一个广南水兵,这水兵给理藩院官员的第一印象是:妖,非常妖。

那水兵穿着一身白,唯有袖口领口镶嵌着几道红色装饰,胸前挂满了亮闪闪的小铁片,阳光下一晃一晃。他头上戴的帽子也非常怪,似乎一不小心把谁家的锅扣到了头上,那口铁锅刷成了红色,锅帽中央还有一束白缨。

最离谱的是,他还戴着一双白手套,脸上还配着一副紫色墨镜。

那个人脚踩到地上,开始整理服装,理藩院官员低声冲旁边的人说:“常听说广南‘服妖军’穿着如何怪异,如今一看,果然是妖。比我想象的还妖!”

果然,那名水兵整理好军装后,以正步姿态跑向理藩院官员,自报“妖”家门:“广南‘妖军’第一旅、第四营、第十三都、广南经略司海军第五将、效用‘大将’佘正楠,奉命护送南洋诸藩国朝贡使抵达,请问,哪位大人是礼部宣慰使、衣裤使?”

为首的礼部官员昂然出列,笑嘻嘻的答:“本官、某某……在此迎候。”

稍停,他又压低嗓门,警告性的劝解说:“佘大将,此乃朝廷庆典,你身为朝廷官员,为什么不穿着朝廷官服,却要穿这身妖服——这未免太妖异了!”

佘正楠眨巴眨巴眼,好奇的问:“大人,这就是我的官服呀,怎么,这身官服不好吗?”

理藩院官员还想解释,旁边一人用脚一踩他,附耳低声说:“传闻,广南大将营里面的人都是广西、广东的夷人,这些夷人本来就是化外之民,他们穿什么都不为怪?大人,此人姓佘……广南那头老虎可是人称‘惹不得’。”

理藩院官员马上醒悟过来,立刻换上一副笑脸,频频点头:“不错不错,这服装真是妖艳……嗯,那些外藩使者都在何处?怎么还不见他们下来?”

第二百七十二章 小皇帝驾崩

“妖人”佘正楠翻手从身边取来一个卷宗,递给理藩院官员,敬礼后回答:“大人,这里是他们的名册还有呈献的国礼,以及陪护他们的广南舌人。大人,我家安抚使大人特别交代:贸易的事情归于贸易,朝贡的事情归于朝贡。他们上京只准携带一件国礼,随身携带的货物则已在广州发售,朝廷无需为他们的货物额外赏赐。”

理藩院官员哈哈笑着,答:“你家赵大人不肯吃一点亏。行,我知道了,朝廷那头自有安排。”

此刻,江面上炮声已经停息,许多船只已经开始在江心下锚,江风逐渐吹散硝烟。那名妖人得到理藩院官员的答应后,从腰中抽出一柄象牙镶嵌手柄的短手铳,那名理藩院官员手微微一动,正打算双手接过对方这份礼物时,却发现这妖人压根没有给他送礼的意思,他转身用手铳冲天,放了一枪。

随着这枪声,江心下锚的船只发出了一声号子,那些大船边吊起了一艘小舟,小舟上坐满了打扮怪异的蕃人,肤色有黑有白,还有黄色。

这些小舟被慢慢的放入江中,军舰上一声号角,小舟两边竖起了两排船桨,一名穿着大宋正规军人的上红下黑军装的军官在颠簸的小舟上直起身子,将一枚口哨含在嘴里,随着一声长哨,小舟两侧的船桨落入水中。

紧接着,那名军官用哨音指挥小舟里的划桨手有节奏的划着桨,在这些桨的划动下,约四十艘小舟划向了扬州码头……直到这时,扬州百姓才恢复过来,他们齐声发出一声欢呼,有的人还开始往江中扔霹雳火球,以增加喜庆气氛。

理藩院官员叹了口气,遗憾的咂了咂嘴,说:“可惜,原本按照仪式,这些人要呈送朝贡的礼物,给沿途的百姓观赏,以显示他们那份仰慕之心,但赵离人竟然只许他们携带一份贡礼。”

江都令吕悦吕欣然跟赵兴是旧识,他用熟络的口气介绍:“赵大人这几年四处搜刮,我听说他在南洋刮地三尺,如今这些人来朝贡,我猜赵大人一定是心疼他刮来的那些钱,怕朝廷一时大方,又赏给了这些藩王。”

理藩院官员得意的望着驶来的小船,补充:“早就听说赵兴是那些南洋藩王如猪狗,你瞧,广南这些士兵哪里是‘礼送’使者,分明是押运嘛……我听说赵大人有私信给章相公,章相公已经答应他了,朝廷这次绝不厚赏,只以平常态度接待。

对了,赵大人还叮嘱,别给这些藩王诉苦的机会,他那些陪伴的舌人确实是监视来的。听说他这几年把南洋藩王欺压的很狠,朝廷也不希望这些藩王在庆典上闹出事来。放心吧,这次典礼虽然浩大,但朝廷也就是‘以礼相待,以礼相送’。”

江边的小舟依次靠上码头,在广州舌人的陪伴下,那些藩国使者依次上前冲理藩院官员行礼,理藩院官员满意的看着这些蕃人的礼节,禁不住对那些舌人赞赏说:“看来,广州官员把这些人教导的很好嘛,或许,我们能缩短训练时间,赶的上正旦。”

按照朝贡的规则,朝贡使者来到京城后,先要由理藩院官员给他们教导天朝礼仪,包括进殿叩拜礼仪、应答礼,还有,按照规矩,他们不得到皇帝的许可,是不准抬眼观察四周的,只准盯着脚下——这项规则是因为外藩的人都长相怪异,礼部官员生怕他们的相貌或者举止惊吓了皇帝与官员。

现在,理藩院官员发现这群外藩使者明显接受过初步的礼仪调教,这让他们减轻了许多劳动量。

原本外国使者来朝贡,理藩院官员至少要教授三个月到七个月礼节,现在看来,也许两个月能完成任务,刚好赶得上正旦庆典。

理藩院官员在扬州码头忙碌,赵兴那里在广州已着手研究新式铸炮技术。新铸造的小钢炮分别含锰钢10%到30%,广南火器局的人正在向赵兴演示新火炮、新火药的威力。

隆隆的炮声响过,赵兴举着望远镜观察着炮的落点,帅范耐不住,他跳上马,催马向炮弹落点奔去,不一会,他又骑马赶回,摇着头,叹息的说:“新式火炮虽然轻便了许多,这火药威力也大了许多,但依旧不是我想要的火炮。这炮弹就不能想法改进一下,一个实心大铁球,砸到地上也就是个大坑,顶多弹跳几下,这能有多大的威力。

我还是比较欣赏你的手雷,这玩意虽然近一点,但一扔出去,一炸一大片,什么时候我们的炮弹也有这种威力,一打出去就炸,一炸一大片。”

赵兴笑着回答:“已经够了,我对现在的火炮火枪已经非常满意了,这是现阶段我们能做到的、最先进也是最厉害的手段,至于进一步发展——你可以提出你的设想,让后人操心去吧,我们总不能把后人的活都干了,让他们只能重复我们的努力。”

帅范点点头:“这倒是!现在的技术手段,也只能是做到这一步了,采用新式炸药后,可以改进手雷,还能利用旋风炮把手雷发射的更远,这已经够了。至于远战,目前来看我们的铁炮也能应付……

这倒让我想起环庆,我们的小炮装到炮车上,一匹马就能拖动,再跟西夏人交战,想必也不是毫无还手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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