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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明月(565)

赵兴拍手称快:“这想法好。我听说三国时代,荆襄倍出学子,人物风流,可谓‘领一代风骚’。后来这里成为五胡的战场,结果到了大宋,反而回到了蛮荒时代。”

谢麟叹了口气:“有唐一代,荆湖这片地方就是杀伐重地,你杀过来,我杀过去,搞得两淮一带已经成了胡人作乐的地方,自我皇宋立朝以来,反而福建倍出学子,荆湖这地方籍籍无名,真像你说的:回到了蛮荒时代。

我有意搞个诗文之会,恢复荆襄人物风流,让当地人不再把目光盯在身边的械斗上,胸怀天下方广阔。这就要靠赵大人多多帮忙了,你手下有坡公、黄鲁直、秦少游、张耒、晁补之,还有昔日太学李格非、廖正一,还有那个‘天下第二情诗’的作者李之仪,不如把他们都请过来,我们荆湖学子与两广士子来个尽夜畅谈……”

赵兴爽快的答应下来:“好事,咱就这么定了,你我现在就召集人……”

皱了皱眉头,赵兴望了望章水上的落霞与白鹤,遗憾的说:“有宋一代,福建之所以频出学子、名人、大儒,关键是福州书院……书籍,实在是传播文明的最佳工具,不如你我合资在这宜章修建一座藏书院,广收天下图书,以方便荆湖与两广学子交流学习。有了海量书籍,海量信息,荆湖不出几个天才,都难!”

谢麟拍掌答曰:“如此文坛大事,非名胜不足以纪此事,可惜宜章没有一件拿得出手的名胜楼!”

“这有何难!”赵兴击掌唤过来几名学生,那些学生有一赐乐业人、有杭州、黄州的童子,还有广州当地在他名下求学的学生,还有一个小丫头——李清照。

赵兴倾身询问自己的学生:“我跟谢荆湖在此地会面,该为当地留下一座名胜,你们手头有什么方案?”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两个大军阀的密晤

几个学生低声商议了一下,公推一名学生出面答话,他拱了拱手,恭敬的回答:“老师,您曾经拿黄州快哉亭、密州超然亭做习题,让我们测算这两个亭子的工程量与施工人手的组织协调。学生学了这个测算技巧后,又在广州大大小小建造过十多个亭子,其风格各异,大小不一。

这些亭子怎么施工,怎么组织管理人手,都已经是验证过的了,老师若求急求快,学生便把这几个亭子的模样拿过来用上,也耽误不了片刻功夫。”

赵兴沉吟不语,那学生看赵兴态度不甚满意,他又一拱手,继续说:“老师若不喜欢重样的东西,学生手头还有几个现成的案例,那是学生们闲着无事,设计出来的新花样,唯一遗憾的是没有经过实地测试。但这也不妨事,老师就当让学生们练练手,如何?”

赵兴轻轻点头:“好吧,就把这事当作一个习题作业——你们说,打算如何筹划这事?”

一名一赐乐业人上前拱手,抢答:“老师,韶州正在修路,还在开挖韶州煤矿与铁矿,那里人手都是现成的,钢铁也是现成的。我们可以从韶州调派人手,在此之前,从宜章当地雇用民夫清理地基。

建筑材料当中,除了钢筋,水泥也不用愁,老师这几年推行石头建筑,水泥建筑,石灰与粘土可以从韶州调派。此外,长江通洞庭,洞庭又通这里,从长江发船去黄州采购石灰,也用不了多少日子。至于木材与玻璃,韶州现有一个玻璃厂,虽然品质不高,但老师要的急的话,也可以勉强用上——大不了事后再换上新的。

只是木料不好办,好木料非得去广州采购才行,如今广州红木堆积如山,只要我们下了订单,广州造船厂的圆锯一开起来,也就是一两天的功夫……学生测算了一下,要是现在调配人手,从韶州调运钢筋,在宜章当地雇用扎灯笼的手艺匠编织钢筋龙骨架——前后大约十天就够了,如果幸运的话,也许五天足够。”

几个学生这些话包含了许多新名词,谢麟愕然的看着赵兴,半晌方感慨的说:“老夫下手晚了,都说赵离人这几年在广南推行新学,讲究‘学以致用’,从今天的情景看,广州学子个个能抵大用。反过来看看老夫,老夫这几年只忙着风花雪月宴游人生,却没有培育几个学生,憾甚……赵大人,广州那几位贬官呢?”

赵兴先回答谢麟:“所有身在广南的贬官都将参加这次聚会——十天的功夫正好,足够时间挨个通知他们,并把他们接来宜章。”

谢麟微微皱了一下眉,哈哈笑着起身:“好吧,老夫去附近找几艘大船,也来尽尽地主之谊。”

谢麟大笑着迈步走出小亭,等他走远,赵兴挥手向学生下令:“快去准备吧,我希望能见到一个杰作。”

那名抢话的一赐乐业人不急着走,他拱手询问赵兴:“老师,听说您最近购买了一批真腊石匠,还有,听说,在香港您的家窑烧出了六方花砖,用来铺地很是精美……”

赵兴咂巴了一下嘴:“急就章盖成的亭子,用不上那么精美的东西吧……罢了,我允许你们随意调配各种资源,记住,我们这次是向天下展示你们的能力,展示你们的组织学与管理学的火候,十天之内亭子一定要盖好,里面的细部装饰则可以慢慢来。”

学生们不敢耽搁,立刻窜出了亭子,聚在一起商议分工,赵兴的身后,万俟咏慢慢晃了出来,若有所思的望着谢麟远去的背影眨巴着眼,赵兴头也不回,轻声反问:“怎样?”

万俟咏答:“官场规矩,前面干的事叫做‘投石问路’,后面才是真正的目的。谢麟不是来为吕惠卿说情的,他的真正目的是在与这次宜章两湖、两广学子大会。”

赵兴点了点头,附和说:“新党旧党视若水火,吕惠卿现在干的是泾源路经略,等于顶了谢麟的位置。我被吕惠卿撵出环庆,尚且一肚子怨气,我才不信谢麟的肚量比我还大,能眼看着别人来摘桃子,却亲密的像兄弟。

我也不信吕惠卿肯托他向我求情——即使两个人是同乡,也不可能。吕惠卿是条癞皮狗,他顶多向人打听一下谁能跟我说上话,绝对不会托谢麟来说这事的……可我就想不通,他干嘛把这次宜章之会弄的如此慎重。”

万俟咏责备的看了赵兴一眼:“大人,你也算是一个参加过‘西园之会’的人,怎么就不懂文人聚会的意义——谢麟这是在结党,而且是明目张胆的结党。

如今天下太平了,朝堂上的党争越发惨烈,天下士子人人钳口,人人自危自己的危险,他谢麟有什么?荆湖穷困,民间叛乱不止,谢麟四处灭火扑救。弄不好,西夏战乱之后,他荆湖就成了耗费朝廷钱粮的大户,此情此景,他怎能不拉帮结派,以固自身。”

赵兴默默的想了一会,他摇摇头,叹了口气。

身为一个现代人,他体会不到在没有报纸、电视、互联网时代。文人聚会有何意义。或许,这就跟现代把持话语权一样。无数的文人学子聚集在一起,把持了一时的强势话语权,而别人的微弱反对都被他们的口水淹没,这就是古人最常用的宣传技巧。

整个两宋有两场文人聚会值得注意,一个是“西园之会”,这次文人聚会象征着中国“佛拉明戈时代”的辉煌顶点,到了南宋,朱熹倡导的“鹅湖之会”,则意味着中华民族的裹脚自残、自虐时代的开始。

赵兴这时还不知道,这次两湖两广的“白鹤之会”注定又给历史增添了一个旁支,它的举行意味着旁门学问走向了高高的殿堂,学问开始趋向实用技术,而这当中,赵兴学生修建的白鹤亭,起了重大影响。

夕阳沉入江中,学生们已经告辞而去,赵兴背着手走出亭子,几名廓尔喀兵点亮灯笼,赵兴望着江水,悠悠的说:“让福建动手吧,吕惠卿已经察觉我的企图,再不动手,他就想出了应付方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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