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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明月(520)

因为赵兴所说的理论实在太震撼了,里面的许多观念颠覆了他们的世界观,他们需要长时间的品味才能清醒过来。

现场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在震惊、都在回味。广东学政方次彭在难堪的沉默中扭扭捏捏的走上讲台,吞吞吐吐的宣布散会,学生们在极度震惊中,仿佛孤魂野鬼般失魂落魄的走出明堂……

多日以后,他们才回味过来这段讲话,才不由自主的对这段讲话发出响亮的喝彩。

当时,唯有帅范在一路嘟囔:“啊,我听懂了,我听懂了!唯有擅于创造的人,才能居于‘人上人’,当别人使用牙齿狩猎时,某人使用长矛,他就是‘人上人’;当别人使用长矛,某人创造了弓箭;当别人使用弓箭,某人有创造了弩、创造了火枪、火炮,当然,他当之无愧成为‘人上人’。大人说的对,君子六艺提倡的是创造,古圣贤说的话,现在人只注意表面词汇,都读傻了。”

“怕不是现在的人读傻了,是有人故意把他们教傻。比如一些使用牙齿狩猎的人,当别人使用长矛的时候,他告诉别人使用长矛违反了‘传统’,是‘万恶’、是‘西化’呀什么的理由……总之是大逆不道”,赵兴闷闷地说:“说这话的人,一定是‘牙齿狩猎’方式中的‘人上人’,他们想维持自己的牙齿优势,所以不希望别人使用长矛、弓弩。

可怕的是,他们的骗术往往能够成功。总也些人跟在他们后面反对创造,反对超越,我担心,我这番讲话,会不会有人听进去,他们又能听进去多少。”

“听得进去,听得进去”,帅范用尽全身力气回答:“我们广东版权法保护创造,眼见得百姓因为创造而成为‘人上人’,明明白白的好处摆在那里,他们怎么不信,我以为,他们听了这话,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我就有这种感觉!”

赵兴叹了口气,默然不语。

赵兴并不知道,这段讲话使他这个做了少少几首诗词,一直忙碌于公务的、苏门最不成器的学生,一举超越了其他几名知名学士,成为苏门的一面旗帜。此后,苏东坡虽然继续贬谪生涯,但他的学识,他的佛拉明戈生活态度,再加上他以前亲身实践,又经赵兴提倡的“讲究实用、勇于创造”等学术主张,却越来越影响深远……

第二年正月,也就是1097年春,西方的十字军骑士团在威尼斯、比萨、米兰、那不勒斯公国舰队的掩护下,强渡海峡,登陆巴勒斯坦,首战击溃了防守的二十万马木留克大军,取得了登陆点,随后,十字军攻占塞尔柱人国都尼凯亚,西塞尔柱国亡国。不久,来自欧洲十四国百万农夫登陆巴勒斯坦,他们在骑士团的掩护下,前仆后继的向耶路撒冷开进——欧洲人用战争的方式结束了漫长的七年灾荒。这次战争意味着此后千年的东西方对峙拉开帷幕。

与此同时,东方、章惇发表元祐党论,将元祐党人的名姓刻在碑上,凡列名碑上的元祐党人都是国家与民族的罪人,他们的著作都要查禁与烧毁、他们的学术理论要封杀,甚至他们的字帖也不容许收藏。在这股焚毁查禁风暴中,苏轼发明的龙骨水车、秧马都要不能幸免。除此之外,还包括李公麟所绘的《西园雅集》图……

赵兴是在府邸接受了王颖递交的朝廷诏书,他懒洋洋的扫了一眼,抱怨说:“某家也是元祐年间中举的,而且是在老师坡公名下中的进士,怎么元祐党碑里没有我的名字?”

王颖脸色都绿了,他肚里一直抱怨:“天啦!这元祐党碑还要争列其上,他以为这是荣誉吗?”

王颖不知道,被王安石党徒迫害的经历,在宋代还剩下的岁月里,确实是一个无上的荣誉。许多元祐党徒特地在自己家门口设立一个元祐党碑,然后用红漆勾画自己的名字,而百姓见到元祐党碑竖立家门口的庭院,也说不出的敬仰,认为这些人都是正人君子,心里装着百姓苦难,不是那些一心要“代表人民声音”的党棍。他们从这样的门庭走过,都自觉的下马落轿,步行而过。

这一习俗一直延续到明代中期,直到满清入关,这一习俗才正式绝灭。

王颖嚅嗫地回答:“章相公说了,朝廷打算专门设立一个机构,为元祐年间受贬谪的、受迫害的、受打击的官员百姓伸冤。另外,这个元祐党碑必须设立于各个州学,以警示学子……”

赵兴打断了王颖的话,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要论起来,元祐年间,数青唐人被迫害最重,因为我们的大军在元祐年间彻底粉碎了他们入侵的希望,并将他们的土地正式占有——朝廷有没有意思给青唐人平反,承认他们杀戮宋人的合法性,归还他们被夺占的土地……什么,没有?!看来朝廷还没有糊涂到‘宁要本党的野草,不要异党的麦苗’,有救!

哈哈,王察访,我得向你老实承认,我这名元祐党徒也迫害了——不对,应该说我严重摧残了嘉宁军司、摧残了西夏人,摧残了西夏的张五公子,朝廷现在把我都贬到了岭南,有没有意思为西夏人,为张五公子平反昭雪……”

王颖决定无视赵兴的话。

这一段时间里,王颖已经逐渐的安静下来。这人都是喜欢安逸的,王颖一旦不跳腾了,他立刻感觉到在广东这个瘴疠之地当官的好处。在广州当官都做什么?王颖自己的回答是:早晨去酒楼报到,晚上在“春江花月夜”消遣。至于公务——全广州官员都这样,连各州知州也都是挂一个头衔,光拿钱不干活,因为所有的行政事务,都由赵兴任命的学生(小吏)把持。

广东钱多,隔三差五都给官员发一些说不上名堂的钱款。刚开始赵兴还费尽心思的琢磨发钱的理由,后来干脆不费事了,广东官员也懒得问为什么发钱,只要衙门里吼一嗓子“发钱了”,官吏们便老老实实、兴冲冲排队领钱。

这里钱多事少。只要不给赵兴找麻烦,这样的日子就能永远下去,三年到任会获得一个好的考评,如果想续任,跟赵兴说一声,不想续任,则依仗丰厚的宦囊自己去京城活动——在这种悠闲的日子下,王颖已经彻底屈服了,他现在也跟文勋学习,每天让赵兴派来的属吏起草一份文件,誊写两份。一份送交赵兴,等赵兴许可,就将留在手里的那份文件快马送交京城。

这样的日子久了,王颖也习惯了,他已经发现,自己也成了广东利益圈的人,所以否定赵兴的话,他既没有胆子,也不敢想象,只好在肚里嘲讽几句。

赵兴似乎没有察觉王颖的沉默,他把目光转向万俟咏、转向帅范。帅范把脸扭过去,不迎接赵兴的目光。万俟咏则摸着山羊胡,若有所思的提醒:“大人,现在是‘县召’了。”

赵兴今年的三年任期满了,按规矩他将在二月份迎接考评,以决定是否调任。

万俟咏这一提醒,赵兴摸着脑袋,回答:“看来,我需要给朝廷找点事……这样吧,向朝廷汇报,广西发生动乱;大理南部动荡不安,西南夷入境抢劫……”

王颖嘴唇一哆嗦,他想站出来问一嗓子:有你这样作假的吗?当着我这个朝廷察访使的面,就敢直接编造谎言,那还让不让我活了?

但王颖不敢把这话说出来。

帅范敢说,他一晃脑袋:“广西有动乱,那也该张田说,大人说不合适。”

“那就让张田说,告诉他大理确实有动乱……”

大理确实有动乱,这动乱是赵兴挑起的。

正旦日,赵兴的钟楼揭幕。同月,十字军攻占敖德萨和安条克,建立起最初几个十字军国家。

赵兴捐建的善阐府钟楼是广西广东驻大理的宋商会馆,赵兴还在会馆里派了一名官员“驻泊”。这座钟楼是一个半官方半民间的综合性机构,它底下是一座大商厦,楼顶四座钟楼式“楼上楼”,分别是一座寺院、一座医院、一座官舍、一座商人办公点,以帮助宋商适应大理生活。楼顶寺庙是景教寺庙,教堂大厅、莲花十字架下,救世主的画像上刻着一句基督教以及阿拉伯教通用的名言:“天上地下,我是唯一,我是唯一的神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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