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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明月(414)

孙琮刚开始以保密的理由劝解赵兴,但今非昔比的赵兴不吃他那一套,他就以运输时效来责难孙琮,眼看快过年了,赵兴的拖延让孙琮想死的心都有了。他带着哭腔恳求:“离人啊,赵大人,要不,你让我先看看那些火药兵器作坊。那些炸弹、火弹实物。我在环庆已经跑了几个月,通没有看见一枚实弹,你的作坊在哪里?你老说自己的保密工作做的好,可环庆路上谁都不知道你还有个火器坊,它在哪里?朝廷方面,你总要给个交代吧?”

赵兴打着哈哈:“我不是答应给你现场演示吗,今晚就动手,梁乙逋在没烟峡修筑赏移口、割踏寨,这两个名字我极不喜欢,今晚我们就烧了他这两个寨子。”

归德堡堡主噗嗤乐了:“大人,这两个寨子还用烧吗,草原大火一起,梁乙逋退军三百里,那寨中守军受不了烟熏火燎,水源断绝,早就撤了,只是我们没有余力取了它而已。”

赵兴伸手一指堡墙下:“我的学生今天给我送来一件新物事,据说它是梦溪先生设计的,可以在地下十米左右取水,草原上有了水源就有了一切。我们今晚就占了赏移口,花十天时间建一座石堡,而后用炮火封闭没烟峡,今后,那里就是我们出击西夏的基地……事不宜迟,动手吧。”

这场战斗没有什么悬念,三千民夫扛着柴火,在弓弩兵的掩护下逼近赏移口城堡,他们在城堡附近丢下柴草,而后由纵火兵上前把柴草点燃……赵兴采用熏马肉的方法,对赏移口留守人员一通熏烤,大火熄灭后又发动三万民夫快速筑城,并往城堡里运送储备物资……

等这一切完成,梁乙逋只不过刚刚得到消息。

从赏移口到梁乙逋的军寨,数百里的草原余烟渺渺,见不到一个活物。不时还有火头复燃。西夏斥候好不容易绕过火场,赶到梁乙逋军营,梁乙逋得到消息,率领三千精锐赶到赏移口时,面对他的是一座雄伟的石关。

一名西夏军官观察了许久,兴奋的说:“大人,他们还没来得及修路——赏移口附近没有路,说明他们只是一支孤军。我们可以实行骚扰,让城堡中的人困守堡内,孤立无援。”

梁乙逋愣了半天,突然狂笑起来:“没用了!宋军现在有了炸弹,我们孤军上前,他拼着一个人换我们一个,我们换不起。大宋有一万万人口,我们才有多少?

再说,今年赵狗官掠去我们上万匹战马,他已经有骑兵了。这赏移口背靠洛川,他的骑兵不怕补充,我们背后是三百里的灰烬,跟他拼消耗,拼不过了。”

又有一名军官建议:“上书宋朝庭,宋朝廷讲仁义,我们只要说的凄惨点,朝廷就会撤换赵狗官。赵狗官不在环庆,以后我们抢起来就方便了。”

“看看吧”,梁乙逋有气无力的回答:“不过,使节不能从陕西入境,要从河东走,但愿朝廷会给我们一个满意结果。”

第一百九十一章 焚琴煮鹤好风雅

一条国境线隔着两重天地。

梁乙逋在西夏境内,面对赏移口无可奈何;而赏移口内,赵兴放下望远镜,兴高采烈的招呼从人:“来人,快把我珍藏的那条马腿拿上来,我要举行烧烤大宴。”

仆人们兴冲冲的扛来一条黑黢黢的干瘪马后腿,孙琮皱着眉头,难以置信的问:“离人,这马腿卖相可不怎么样,我听说你喜欢精致的饮食,怎么也收藏这玩意?”

赵兴像献宝一样,充满炫耀的得意:“子枢(孙琮),别看这马腿卖相不好,它的来历可不凡。这是贺兰原郡守的战马,原本那战马是白色的,骑在上面的可是为白马王子啊。当初我们攻破贺兰原时,这位白马王子就骑着这匹马指挥西夏人拼死抵抗,结果被我们连人带马射成了刺猬。

后来,我打听了,那位白马王子是贺兰原府尊长子,为了表示纪念,我砍下了这匹马的后腿,拆了贺兰原郡守的房子,用他家的房梁将这支马腿、按金华火腿的秘法,精心烘烤成烟熏肉。

不易啊,多珍贵啊。从此西夏人没有贺兰原了,你再想找贺兰原郡守的房梁,永远不会有了……那根房梁可是纯正椴木的,多好的房梁啊,多好的战马啊,多好的白马王子——这几样东西凑在一起,多珍贵?!如此炮制出来的这块烟熏肉,那也是百年不遇的玩意,平常我都不舍得拿出给人瞧一眼,今天西夏国相在城下,我们在城上煮这条马腿吃——还有什么事比这更风雅!”

雅,确实雅!叫赵兴这么一说,孙琮那种文人追求风雅的痴狂劲也犯了,他连声催促:“快生火,快生火。不要等国相走了,我们看着他留下的烟尘,吃肉喝酒。”

趁士兵生火的功夫,赵兴眺望着城下的西夏兵,志得意满地询问孙琮:“子枢,记得你在密州见我的时候,王定国(王巩)曾笑言我是:九品的做官水平、八品的诗文、七品郎中、六品商人、五品的治世水平、四品农夫、三品厨子、二品的盖房本领、一流的讨好女人。

现如今,我从五品、你才七品,王巩那厮屡遭贬谪,不提了……由此可见,我这‘九品的做官水平’远胜于你。嗯,也远胜与王定国——这厮走一路贪一路,贬来贬去,现在才是个从六品官,哈哈!”

孙琮翻了个白眼:就你还笑话王巩吗?据说王巩在密州看着你贪污的记录只想哭……唉,人比人气死人,同样是贪,怎么你做贪官做得如此滋润,而我现在清廉的像豆腐,也还是个七品官。看来,我做官的水品连九品都不如……

孙琮正在感慨,赵兴已接着说道:“我最气不过的是王定国说我‘八品的诗文’、‘五品的治世水平’,我的诗差吗?首首都是千古传闻的诗呀,差在那里?还有,我治理地方的本领怎么才算到五品,我要是五品,五品之上有谁,说来听听?”

赵兴说这话,孙琮也服气,连归德堡堡主也服气,他当时正在帮赵兴生炉子,听了这话立刻说:“是呀!安抚大人只用了一年就是我环庆转守为攻……这还则罢了!使我环庆能从战争中获益,使我环庆兵勇不以拼杀为苦,人人奋勇……光这项本领,古今能有几人?”

赵兴还没有被归德堡堡主的谄媚熏晕,他端着酒杯,实事求是地说:“也不能将功劳全归与我——‘深垒浅攻’计划出自于章大人,没有我,章大人也能成事,只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而环庆路恢复元气,功劳也不在我,是朝廷划拨五十万贯补贴,五十万贯茶药钱的缘由,没有我,环庆也能恢复元气,只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人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也就是因人成事,将事情的演化加快了点速度而已。

至于说到‘令兵勇以征战为乐’——这我就不客气了,确实,这是我的功劳。”

“啪啪啪!”孙琮击掌,赞叹说:“转守为攻,功在章经略;环庆恢复元气,功在朝廷;自言‘因人成事’——古往今来,立下如此开疆辟土大功,尚能如此清醒,不贪不骄不躁,也仅赵离人一个而已。至于你说的‘令兵勇已征战为乐’,我就不跟你争了,勉强算你的教化之功吧。”

“瞧,我们多有共同观点”,赵兴笑的嘴合不拢,连声招呼:“吃肉吃肉——跟我走,绝对有肉吃!”

孙琮最不想看到的是,没想到还是遇上了。赵兴这里吃酒啃肉,对面的梁乙逋不敢停留。他穿过这三百里的火场,途中战马士兵都饥渴的喝了几次马尿,对面赏移口的虚实他不知道,但他知道环庆路上的赵狗官是个傻大胆,此刻士兵与战马又饥又渴,若在赏移口外扎营,赵狗官也会像章楶一样胆大包天,而他必然像梁太后一样“变装逃窜”。

梁太后是女的,改穿男装逃窜没人责备,他可是个男的,让他穿女装逃跑,简直是莫大的羞辱。故此,梁乙逋绕着赏移口兜了个圈子,发现赏移口城墙上升起一堆篝火,士兵们似乎在埋锅造饭——这可是出击前的征兆,他不敢停留,立刻回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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