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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明月(369)

苏轼肚子里直叫屈,但他无法否认,因为赵兴向来如此的宣扬,以前他都沾沾自喜的承认了。所以他此刻无法否认。

更何况,赵兴的学识里还牵扯一个秘密,苏轼曾听程氏弟子隐约谈到赵兴学的是武侯遗学,传说中那位诸葛亮也是位组织学大师,军中十板子以上的刑法他都亲自决定,可以想见诸葛亮所建立的行政体系是如何严密。

从这个方面来说,赵兴表现出来的倒是正符合学生的介绍,加上赵兴偶尔还说几句四川话,讲述四川景致很靠谱,这些都说明赵兴武侯传人的说法颇为可信。

但这门学问历来被君王所忌,所以苏轼提都不敢提,他只有满头大汗的退朝下来,坐卧不安的熬到回家,赶紧偷偷写一封信,送给赵兴。

赵兴还不知道朝堂里的争执,这天,杭州土地发售完了,季节又进入冬天,官府的运作迟缓下来,他也有空蹲在家里散散心。喀丝丽带过来几件鸵鸟羽头饰,一米多长的鸵鸟羽毛编织成项链模样,戴在脖子上,长长的羽毛高出头顶一米,整个人活像一个开屏的孔雀一样炫耀。喀丝丽在官员宴席上戴过一回,头戴着这羽冠,跳了一曲佛拉名戈舞,廖小小立刻看上了,闹的也要一顶。

赵兴被她吵的不安生,这几日正琢磨着是不是去鸵鸟尾巴上拔几根毛,现在闲下来,他背着双手,悄悄窜进了养鸵鸟的院子。

一人多高的鸵鸟不怕人,据说它脚一蹬的力量有两吨,这种蹬踏力量使它成了动物中的奔跑健将,向来只有它欺负人,没有人欺负它的份儿,所以它见人就往跟前蹭,嘎嘎叫着索要喂食,敢不喂它,叨你。

这几年,虽然赵兴也培养了一些饲养鸵鸟的,但因为鸵鸟这份热情,饲养员中频频有受伤者,使得饲养主力还是那些非洲雇来的黑奴。

小院子门关着,里头一个女声正在呼喊着喂鸟,说的是宋语,看来是位罕见的宋朝饲养员。赵兴叩了叩门,里面的声音停止,紧接着一个男声嚷了起来:“谁叫你停下的,我没说停,你怎么敢停?”

紧接着,便是一阵拳拳到肉的声音,那个被打的女人没有呼救,只是一阵压低嗓门的痛哼声。

赵兴大怒:“开门,我院子里怎么也有这样的恶仆?打女人,实在可恨。”

门内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不一会,门打开了,露出一张鼻青脸肿的面容,她恭敬的向赵兴施了个礼,然后倒退着,迈着小碎步退到门边,同时向院里喊:“官人,老爷来了。”

赵兴愣了一下,琢磨了半天才从对方手上纹的字上分辨出,眼前这张猪头脸属于寇怜儿,因为她手上纹着两个字:庆州。

门口传来一阵板凳响,不一会,一个长相瘦小而白净的男子一只手握着拳,一只手张着,不知道放什么地方。那只握拳的手还努力往背后隐藏。

那个男子看起来文文弱弱,眉清目秀,赵兴认得这孩子,他是杭州本地人,在盗匪突袭赵兴城堡时,他与数个码头上的民夫一起协助庄丁关闭城堡大门,借这个机会,他从码头工人升职为庄丁,进了赵兴的内院。

这个人名叫伍三,进了城堡后,被改名称之为“伍信”——宋代家仆都是“忠义仁智勇信,礼义廉耻孝悌”等名字命名的。

这家伙识字,曾经在码头上跟人学习算术,会一些基本的记账法,又聪明伶俐,非常有眼色,所以跟在一群程氏子弟后面,干些盘点货仓的活,赵兴想不到,平常那么温顺的人,竟然也有凶恶的一面。

赵兴平常待府里的人很和煦,但仆人们都知道,这个主人一旦发怒起来是很可怕的,许多跟随赵兴久的仆人都在私下里传说赵兴闯荡七海的勇猛,也谈到那段时间的杀戮,所以赵兴虽然整天一张笑脸,但仆人没人敢在他面前放肆。

尤其是近日来,赵兴又屠了一村的土匪,使得仆人们对赵兴的杀气极为恐惧,现在,那张平时挂满温和的笑容的面庞布满了寒霜,伍信吓的,哆嗦的如同风中残荷。

“想不到啊,想不到,我家中的仆人也有这样凶恶的人,打起女人来像殴打千古仇人一样,也对,你虽然文弱,但见了盗匪都能不慌,还知道关闭门户,胆子自然不小。

看来你不仅有打女人的本事,还有胆气直面盗匪,可盗匪不是女人,在我家里,把女人打的这样,别人看了会怎么说,会不会以为这是我打的?

我赵离人是打女人的人吗?我赵离人是对家仆苛刻的人吗?我赵离人什么时候对女人动过一个小指头?你手痒痒了,为何不去练武场找那些武人较量,却在这里打女人练你的力气?混蛋!恶棍!”

赵兴怒火万丈,心里正琢磨着如何处置那伍信,此时,伍信已被他的怒火吓的瘫倒在地,那只努力藏在背后的手也松开了,手里捏的一只袜子掉落在地上,躺倒的他露出了衣衫内的脚,果然,这厮一只脚穿了袜子,另一只脚光着。看来赵兴敲门敲的急,这厮着急着穿袜子,只来得及穿上一只。

望了望刚才伍信待过的地方,一只凳子横倒在地,凳前有一张踏椅,从现场的情形推断,刚才这两人关起门来,寇怜儿正在给伍信捏脚,而伍信一边享受,一边随手殴打着寇怜儿。

赵兴作出如上推断,只不过花了数秒时间,没等他开口说出对伍信的惩罚,寇怜儿突然跪倒在赵兴面前,将头在地上磕的咚咚响,嘴里喊道:“老爷,饶了我家夫君吧,夫君近日心情不好,冒犯了老爷虎威,请老爷高抬贵手,可怜可怜吧。”

第一百七十一章 绝对的赏罚分明

赵兴真恨不得踹寇怜儿一脚,他心里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懊恼,怒火使他说不出话来,他怕自己再站在院中,会拔刀相上,跺了跺脚,转身离去。

庭院里,廖小小正在与喀丝丽做家务,廖小小缝的是一件官袍,喀丝丽则在那里用金银丝编织一个扇面,见到赵兴空手返回,神态怒气冲冲,两人赶紧停下手里的活,廖小小首先问:“官人,怎么没见鸵鸟羽?”

赵兴摇着头,忍着气回答:“一只鸵鸟仅有三五根长羽,家里的鸵鸟做不成一件羽饰,别着急,……喀丝丽,伍信与寇怜儿是怎么回事?”

喀丝丽站起身来,黏在了赵兴身边,轻声说:“那个小女孩挺勤奋,官人,我还想告诉你,我们院中移栽的密州乌桃已经成功了,其中,寇怜儿出了很大的力。这女孩年初的时候与伍信好上了,我来扬州,也带来了几株乌桃,所以就将伍信送去学养鸵鸟,以便他们夫妇能住在一起。怎么了,他俩惹老爷生气了?赶走就是。”

屋外传来一阵阵争吵声,门口的丫鬟似乎在拦一个人,嘴里叫嚷着“禁止闯入”一类的话,接着就是一阵撕扯声,似乎扭打起来。

赵兴本来就一肚子火,见此情景,一声低吼:“外面吵什么?”

外面的声音顿时平息,紧接着,随着一阵咚咚的脚步声,寇怜儿闯了进来,见到赵兴纳头就拜,口称:“老爷息怒,奴才的夫君与贱奴争吵了几句,不合冲撞了老爷,老爷有什么责罚,贱奴愿一身担之,还请老爷高抬贵手,容贱奴夫妇有个存生之处。”

赵兴忍了又忍,勉强平定了怒火,缓缓的问:“怎么,他经常打你吗?这样的男子,你如何还要嫁?”

寇怜儿只是频频磕头,额头已经青紫一片,犹不停息。

赵兴忍住气,又问:“你家夫君不是挺有勇气的吗,怎么闹出这么大事,不是他来赔罪,反而让你这小女子出面,他打老婆的勇气呢?”

寇怜儿叩头答:“老爷,我家夫郎吓坏了,他本要给老爷赔罪的,但现在起不了身,夫为妻纲,天字出头就是夫,老爷要责罚贱奴的夫主,贱奴愿一身担之。”

赵兴冷笑着说:“看来你不了解大宋律,宋刑统规定,女人属于‘三不打’范围,家中女人犯了错,出嫁前板子打在父亲头上;出嫁后板子打在丈夫头上。大宋还没有丈夫犯错,板子打在女娘身上的道理。你求我,求错了,我若应许,那就是触犯了宋刑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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