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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明月(198)

朝廷的命妇装上面有繁复的刺绣,这样的衣服不是一两天做出来的,除非是购买成衣。这意味着廖小小现在这身衣服是她早就准备好的,有可能她在京城时,不知将这套衣服穿在身上多少次,一边遐想,一边憧憬。

然而,朝廷命妇装不是谁都可以穿的,廖小小现在妻不是妻,妾不是妾,她本不该穿上这身衣服的……

罢了,赵兴可不想打断一个美女的幻想,他就装不知道吧。

廖小小第一次乘坐这么大的海船,她不会爬上爬下,船上的人只好用一个吊篮将她从甲板上吊下,这让她晚到了,恰好站在门外听完赵兴与曲伏波的谈话。见到赵兴没有指责她的服饰,她抿嘴一笑,用最婀娜多姿的步伐走进院门,很内行的向赵兴解释:“官人,除了兵事、河工,朝廷很少给下面州县拨款的,所以,修建高丽亭馆……”

明白了,范锷搞得就是政绩工程。密州虽然修建高丽亭馆,但向朝廷应缴纳的赋税一分没有减少,而为了修亭馆,他又无限量的动用了大量的差役,才导致密州百姓近半逃亡。

“嗷嗷嗷……”赵兴很享受地听着廖小小解释。

曲伏波在外面转了一圈,他重新进门时,廖小小还在跟赵兴偶偶细语。而廖小小下来后,船上的人开始流水般往岸上搬运食物器皿。曲伏波让开门口,让丰盛的食物与精美的瓷器玻璃器流过身边,他原本对赵兴的不通事物有点怀疑,现在见了赵兴的豪奢派头,马上打消了疑虑。

上岸的没有多少人,除了那八名高山武士,也就程夏带了两三个小童。八名高山武士很熟练的在院中架起了便携式炭炉,生火做饭,两名胡姬也被送到赵兴身边,伺候赵兴、曲伏波与廖小小进食。

院中架起了一张黑木的折叠方桌,桌上摆满了八个凉菜,盛菜的盘子都是南海玻璃制作,晶莹剔透,像水晶般闪闪发光。盛酒的酒壶是鎏金玻璃瓶,粉红色的琅霂酒在瓶中荡漾,像一团粉色的梦。两名胡姬提着紫金的阿拉伯长嘴壶,不停的斟茶倒酒。

曲伏波看着那瓶酒,有点发呆:“在下曾在张管军那里见过这种酒,啊,还有一种蓝色的淡酒,张管军视若珍宝,轻易不肯示人,没想到小的今日竟有这个福分。”

曲伏波感慨完毕,将酒一饮而尽,然后闭上眼睛回味。赵兴宽厚的一笑,示意女奴再度给他斟上酒。曲伏波的浑家似乎是个小家碧玉,她娴静的用小口啜着粉色的酒,时不时幸福的瞥曲伏波一眼。

赵兴看着这才场景,感觉到快乐溢满了杯子,简直就要溢出。

幸福,有时候挺简单——活在大宋,在这个自由的国度、在这个共和的国度,爱所爱的人、恨所恨的人,自由地表达思想,自由地吟唱……

幸福还在继续。不久,曲伏波的亲戚朋友闻讯赶来,不停的拜见参喏,时时中断这场宴席,使这顿饭吃的格外长,一直等到晚上才结束。

张用是第二天中午才到的,他给赵兴带来了官袍与官印,同行的还有源业平,一见赵兴,他赶忙说:“快上船,我们船上说话。”

赵兴点点头,低声吩咐廖小小:“给曲大将家人留点赏。”

廖小小赶紧安排那几名胡姬回舱取东西。由于曲伏波曾夸奖过赵兴的铠甲,给他的礼物是两套武藏铠,两柄倭刀,这些东西作为军中效用正好用得着。同时留下的还有十贯赏银。钱虽少,但铠甲武器加起来,价值约五百贯左右。

这笔不小的财富让曲伏波感激不尽,他言词里露出了投效的意思,赵兴马上暗示许可,但要求他把家安置好,自己在任上理顺手,再来。

一上船,张用赶紧介绍:“金部员外郎范锷范子奇正领着中大夫、集贤殿修撰、宝文阁待制、京东转运司转运使李之纯;密州知州王子韶、判官索问道在板桥镇巡查。听说,范锷此次约请了有关官员,专程来到板桥镇实地察探,准备再次给朝廷打报告,要求在板桥镇设立市舶司。

有传闻,板桥镇建立市舶司后,打算升格为胶西县。嗯,此地既增一县,便会有一班官员职位空缺,我手下那群推官都已经去了板桥镇。离人你还不来,我还要去催你。”

赵兴洒脱,他摇摇头说:“我无意经营州县,先说吧,我的船停靠在哪里?”

张用翻了个白眼:“还能在哪里,板桥镇啊,整个密州海岸唯有板桥镇可以停靠这个大的船……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无妨,范锷怎也要卖我几分面子。”

赵兴想了片刻,一指他刚才待过的那个小渔村,又说:“我昨天夜里来到湾口,整个海湾竟然没有一艘巡逻的船,这不好。其实,我们该建议将水军移囤刚才那个小岛。”

张用摇摇头:“你该不会是受了曲伏波的款待,想要报答吧。一顿饭而已,你已用五百金酬谢,这报答已够重的了。若你青眼有加,再赏他一个出身便足矣。”

“我在海口初次遇见曲伏波,这人竟能根据我的穿着打扮,八九不离十的推断出我是何人,光这份智力已经不简单了”,赵兴点头夸赞。

曲伏波待的那个小渔村是什么地方,那是现代的青岛港。想当年德国人勘探了整个渤海湾的水文状况,最终决定在那里建设大海港,这其中肯定有科学依据。现代板桥镇已经泥沙淤积,彻底成了内陆,恰好说明崂山湾里适合建海港的地方并不多,而青岛港算一个。

从战略角度上来看,整个海湾的峡口也需要有人把守;从其他方面说,将水军基地移往那个小渔村,正好避开密州官员的监视,方便人做手脚……

对赵兴的这一构想,张用深表理解。

军队或者政府单位利用强权倒卖紧缺物资,古代称之为“回易”。自隋唐以来,不仅官府从事回易,军队才是回易的大户,而官府默认军队进行回易,主要是想用赢利补贴军费。比如岳飞、韩世忠,他们二人就是军队武装走私的大头目。史书记载,这两人军中拥有的酒窖有上百座甚至数百座——他们拥有的是“酒窖”而不是“酒瓶”。

正是依靠武装走私酒,两支军队获得了丰厚的收入,可以把自己武装到牙齿。

宋朝军队的回易等等赢利及其支出,并不计入朝廷的财政收支。而张用急切盼望赵兴赴任的原因也在于此。因为赵兴有船,他有军队,两人联手,那就是完美走私。

不过,改换军队驻地这事儿,不是张用能做主的,他沉吟片刻,答:“如此,离人更该见见范锷,须得向他们准备一番说词,让他们与我等联合上奏才行。”

“说词”,赵兴轻蔑的一笑:“你让我作词我不行,让我准备‘说词’——且看我的,看我把他说得找不着北……对了,密州团练是个怎么情况,说说!”

团练使是个什么官?它全称为“团练守捉使”。入宋以后,南方各州团练使成为武臣之寄禄官,无定员,无职掌,不驻本州。而北方边境州团练使则相当于地方军队的统领者,负责训练地方民团,乡勇,就像现在的民兵预备役之类的。

团练使从五品,与知州同级,但大宋以文御武,所以他要受知州管辖。在这个团练使下,还有州钤辖、诸司使副,都巡检使等军官,又有判官、支使、掌书记、推官等幕职。在大多数情况下,判官是签押公事的,故简称“签判”,为正八品。签判之下的职官其实都是闲职,即供奉官或借职官,即挂个官名甚至不用上任的那种。

“你辖下有多少人?”赵兴接着问。

张用的回答理直气壮:“密州是本防御州,官员配的齐。我有一个州钤辖,领密州刺史(借职官,虚衔,不会赴任),外加七个(军)指挥,7名(都)指挥使;还有都监6人、都巡检使11名;驻泊都监1名(管理水军),巡检25名,指使37人,文官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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