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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明月(142)

礼部大殿里等待的举子直到下午,才迎来了传召,他们在宣礼官的引导下,进入集英殿,席地而坐,礼部官员接着给每人身边摆了一个小桌案,摆上笔墨纸砚,殿试开始了。

别人都开始诚惶诚恐的答卷了,赵兴等遮挡他视线的宦官一离开,他首先带着激动的神情打量着这座大殿。大殿上摆着两张椅子,一个年老的贵妇人,神情威严的坐在那里,周围围着一群身穿朱紫的朝廷官员,大殿另一张椅子与他相对,但朝廷大臣站的时候都面朝这位贵妇,屁股朝向那张椅子。

那张椅子坐的是个小孩,就是被赵兴拍了头的哲宗陛下,古代没窗户,大殿深处显得有点昏暗,但赵兴还是发现了,当他望向那名小孩时,板着脸做严肃状的哲宗,忽然冲他挤了个眼。

殿试结束了,紧接着宦官们摆上了简单的饭菜,每个举子面前还有一壶酒——这就是传说中的琼林宴,这是文化人一生中的最高期待,考生们先急急吃了几口饭菜,以应付饥肠辘辘的胃。

多年之后,赵兴才见到真正的琼林宴,那时他才知道,自己当时被朝廷忽悠了……

所有考生中,周邦式、詹邈、赵兴三人吃的最文雅,这三人酒足饭饱,自然没有狼吞虎咽的动作,在这当中,那位詹邈的姿势最令人赏心悦目,他一举一动,都透露出世家大族的教诲,连赵兴见了,都暗自窃止,自愧不如。

考生们在吃饭,在场的官员们在讨论考生的卷子,毕竟只要一百多份,而中国式讨论,大多数是装样子,事先已经达成了基本意向,讨论只不过是给大家看看,然后宣布而已。

赵兴吃了几口饭,他再度向座位上的哲宗望去,发现那小孩不被人察觉的轻轻点点头,他把目光移开,免得在折磨这小孩了。当他目光望向另一边时,发现坐在椅子上的高太后正在打量他们三人,她的目光在詹邈身上停留最久,而詹邈显然已察觉到这种注视,他露出最迷人的笑,姿势也更优雅了。

不一会儿,朝臣们的争论已经停止,名单呈给高太后,高太后用笔点了点詹邈,立刻有人将一份卷子递上来,估计那就是詹邈的卷子。

看过詹邈的卷子,高太后的笔又指向赵兴——赵兴发觉她指向自己是因为苏轼赶紧站出来,指着赵兴低声陈述。高太后则不管他,但等她一看赵兴的卷子,马上噗嗤笑了。她马上将那张卷子递给苏轼,估计是说了几句取笑的话,令苏轼面红耳赤,狼狈不堪。

他们一定在谈赵兴的字写的不好。苏轼的书法那是北宋四大家,他的弟子竟然写了一笔见不得人的丑字,难怪高太后要取笑他。

朝廷官员们都发出一阵轻笑,他们笑的时候,屁股都对着哲宗,完全没有向他介绍的兴趣,哲宗脸上一无表情。而后高太后提起笔,改动了几个名次,又把名单递给太监,太监转送给哲宗,高太后问:“官家,你的意思呢?”

哲宗看了一眼那个名单,连拿起来的兴趣都没有,垂眼回答:“大娘娘的意思就是朕的意思,朕无异议。”

省部试与殿试只是走一个形式,走完这个形式,因为是皇帝亲自点选,所以生员就没有了座师,他们的老师只能是天子,所以进士们便被称为“天子门生”。

这张榜单跟省部试的榜单次序没大的变化,唯一调整的是赵兴的名次,因为这个名字坠在榜尾,实在令赵氏皇族难堪,但他那笔丑字又让他无法坐上状元的宝座。所以他从三榜被调整在不显眼的二榜,成了“进士出生”。

太监们高擎者榜单跑出去,这张榜单贴在宣德楼上,算是对全天下公布了。状元是詹邈那厮,榜眼、探花的名字赵兴没记。能够成为第二榜的进士出身,他已经很满意了。紧接着,宋朝著名的“拉郎配”节目上演,而赵宋皇室以身作则,首先下手抢亲了——他们有这个优势。

宝座上的高太后和颜悦色的问詹邈:“詹状元可曾娶亲?”

詹邈回答的声音响亮:“不曾!”

“好!”高太后笑了:“吾有一女待嫁,恰好配给詹状元,来人,速请乐至县主上殿。”

这位公主封赏的是一个县的名号,所以称为县主,乐至县主显然早已等在殿外,传唤的声音刚落,她就在宫女的引导下走上殿里,凤冠霞批,一身彩衣,让殿里似乎明亮了许多,詹邈本来充满期待的望着县主进殿,但等到县主与他擦身而过时,他脸色一变,面色阴沉。

“詹状元,我家小女容色佳丽,你可满意?”高太后在宝座上和颜悦色的问,她一脸笑容,眼睛都快眯起来了。

詹邈拱了拱手,答:“臣不敢奉诏。”

殿内顿时大哗。

这是据婚,皇家的脸面何在。

高太后还在笑,但笑容里多了点冷森森的味道,她平静的问:“为何……难道哀家给不起陪嫁?”

詹邈盎然回答:“乐至县主已经怀孕,下官不敢迎娶。”

大殿里顿时鸦雀无声。

PS:詹邈是中国科举史上最神秘的一位状元,明清时代的文人曾做过各种考证,但这位宋代鄂西深山的“状元郎”,其故里究竟在何处,死后葬于何地,众说纷纭。部分考据认为其于元祐二年(1087)中状元,地方史志则记述其在元祐三年中状元。但《元祐进士录》中无论那一年都未曾记录此人。本文选取了部分明清时代的研究进行演义,但请读者勿当作史实。

第七十二章 抢亲是件技术活

过了许久,大厅里响起一片深深地吸气声——整个朝堂官员与在场进士们都在吃惊的吸气。

大臣们不敢说话,老谋深算的他们知道这时开口,会让高太后当作泄愤对象修理一顿。科举考生们不说话,是因为他们身处大殿,周围都是不熟悉的人,极度惶恐与震惊下,他们不知道该向谁倾诉。

在这中间,赵兴做事是一向不顾忌,但此时的他比在场的任何一人都感到震撼,他没有想到这位新科状元竟然如此胆大,当着满朝的文武的面,敢扇皇帝一个耳光,而且扇完之后,还沾沾自喜,自以为睿智无比。

新科状元詹邈扇了皇家一个耳光后,只有丞相文彦博站出来一声吆喝:“众臣且退,三日后金明池校阅,朝廷再行除授。”

众举子默默无言退下,留下一殿的惊愕的官员。

出了皇宫,詹邈洋洋得意,几个举人围在他身边,与他闲聊。这厮还在吹嘘自家的房子多么豪华——赵兴从偶尔听到的片言支语推断,这厮的房子折算成现代的面积,大约有八千平方。湘西土匪横行,这家伙把自己的院落修的像一座中世纪城堡,不仅有高高的院墙,院落周围还有四个高大的箭楼……

其实,赵兴这还是少算了,据现代考古挖掘发现,詹状元家的箭楼占地约6000多平方米。其住宅占地约5300多平方米……另有射箭场、谷场、家人、仆人、妻妾住宅院落等等,因已变成农田,无法辨识,故不便计算。

忽然之间,赵兴想到泉州清净寺那20米高的门楼,按理说,门楼造的如此高大,似乎也逾制了,可那寺庙竟然没事……不行,看来我胆小了,俺家的房子可以改的再高点,再高点。

回头眺望汴梁城著名的“铁塔”,赵兴不禁想到:从那上面是不是可以偷窥皇上的起居?别人做不到这点,可赵兴能够做到,因为他有望远镜!

周邦式有点发怒,看他的架势,是想走过去跟詹邈理论几句,赵兴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的衣领,轻轻摇头,示意他别去招惹:“离这混蛋远点,这厮行事如此张狂,将来连死在哪里都不知道,你我最好离他越远越好。”

周邦式在那连续做了几个吞咽动作,任赵兴拽着他走。倒是詹邈远远的看见赵兴走出来,向这里拱拱手,似乎打算过来打招呼,但赵兴逃一样扯着周邦式向外面跑,等见到仆人牵来的马,他头也不回的一把提起周邦式,将其扔在马上,而后一巴掌拍在马的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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