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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小领主(609)

至于让栾灶出兵,晏婴对此也是有考虑的。原本庆氏家族被灭后,排外的齐人将目标转向了栾施。栾施是晋国先元帅栾书的后裔,“曲沃之变”后,栾氏家族后裔逃亡到了齐国,齐国人总担心栾氏有回归本国的想法,而晋国也有召回本国流亡卿的先例。这种事还是赵武祖父赵盾做出的,所以齐人很担心栾氏出卖齐国利益讨好晋人,一心想把栾氏灭了,以便稳固后方。

在这种情况下,齐国贵族是无论如何不肯让栾氏出头做事的,何况还是与晋人联手做事。然而,如果是与赵武携手做事,那么派栾氏前来,却是非常合适。下宫之乱的主要策划者是“春秋第一阴谋家”栾书,赵武成为赵氏孤儿,也是栾书的功劳。曲沃之变赵武虽然袖手旁观,但他最后在鲁国平原追杀齐庄公与栾氏的逃亡队伍,呈现出赶尽杀绝的极端“小心眼”。

齐国这次出兵是要从赵武嘴里虎口夺食的,鲍国太憨厚,派出栾灶这位晋国逃臣出去,即使对晋国的一种隐形羞辱,也符合利益争夺的策略:你晋人还要与我们争夺附庸,瞧瞧,你晋国的逃臣现在正与你商谈这事儿,你好意思继续讨价还价,我们奉陪。

燕由不清楚齐人任命这两人为统军将领的含义,他低着头思索一阵,问:“元帅不是反复说:齐人不可能有力量出兵了吗?”“要么怎么说晏婴是智者呐?我左算右算,以为齐人绝不可能出兵,但他们居然出兵了,厉害啊!”赵武感慨。

齐策补充:“庆封被逐,鲍氏、栾氏、高氏、田氏四大家族中,田氏出力最多,受到的损害也最多。毕竟我们是向田氏雇用劳力的,除了庆氏之外,田氏出动的劳力数量最多,如今田氏的人手还在河间,未能收回,所以田氏出兵只能动用国家军队。但出兵的是鲍氏栾氏……我猜这两家出兵必然不多,顶多也就是数千家族武装。”

燕由瞪大眼睛:“元帅身为天下第一将,身边带着上万侍从,尚且在棘蒲遭遇围攻,齐人只带着数千家族武装,能干什么?”“所以说晏婴智慧哦!”赵武冷嘲地一笑:“几千人穿越代国,不够,但如果是来跟我抢夺胜利成果,足够了!”燕由愣了一下,马上又说:“这也是元帅的功劳啊!如果不是元帅在前方扫平代国乱匪,使得代国境内恢复安定,齐国那几千人,敢上路吗?”

“晏婴真是智慧啊!”齐策也发出相同感慨:“我们原本估计齐国无法出兵,但我们低估了晏婴的智慧。”

“好吧!”赵武表现出拿得起,放得下的豪爽:“齐人出头了,我们不方便与燕人直接接触,我军将转向西北,寻找代人作战……你刚才提到公子离,他怎么答复?”

提到公子离,燕由精神振奋:“(公)子离先问简公所在。自从他开始指挥代军围攻赵获,就失去了与简公的联系。我们告诉他简公已进入齐国,是元帅派船送他入齐的。子离长长松了一口气,稍后,当我们询问子离的意思……”燕由稍作停顿,炫耀似地说:“子离答应回国即位!”

啪啪啪!赵武鼓起掌来:“这下子云开雾散了,但动手要快,想必齐人正拼死拼活的向这里赶路!”

燕由稍停了一下,试探地问:“执政曾说:愿意扶持敝国,使敝国成为阻挡北方戎人入侵华夏的屏障……这承诺还有效吗?”“有效……燕国需要我做什么?”“易水上游五百里!”

燕人把临易城附近的河流称之为易水,荆柯刺秦王时,那首“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易水歌》,就是在易水河边所做。这条河后来称之为濡水,而临易城,大约就在现在的雄县附近。虽然临易城南端还有一座燕留城,但燕人的势力以临易为重点,燕留城相当于一块海外飞地。此时,易水河上游,从河水发源地恒山起,基本上属于代人与戎人的势力范围。燕公子离这么说,等于放弃了他原先独吞代地的主张,后退一步,只要易水上游五百里的地盘。”

燕公子离是个明智的人,知道自己有多大实力,面对晋国这个庞然大物,他明智地选择了退缩。

“给,别人的土地,我不心痛。”

“此外……”燕由小心地看了看赵武的脸色:“我们与子离商谈的时候,已答应子离在燕国推行变革,子离要求贵国允许我们派遣公孙百人,前去赵城学宫学习经营之道。若贵国许可的话,我们还想聘请晋人为卿,指导燕国进行变革。”

聘任他国贤者为相,主导国政,这在战国后期是比较常见的,没办法,在一个竞争性的社会里,没时间让人慢慢学习他国的知识,于是便有了直接任用他国贤者,让别国知识直接为自己所用的变通,只是不知道,现在就流行这投机想法,是不是从赵武担任许国国相开始。

“不知燕国属意何人?”“燕地穷僻,除侯晋之外,不知有其他贤者。”

侯晋?!燕人居然看上了侯晋!稍稍考虑一下,确实,燕人也只能知道侯晋了。燕地久不通中原,中原有什么牛人,燕人一无所知。倒是侯晋在东海之滨垦荒,燕公子离亲眼所见。他曾秘密前往东津,查看从晋国学了三成工夫的郑国贵族侯晋,一点点将一个荒凉的东海之滨,经营成财富满仓的富饶之地。至今,东津的粮产量依旧不足为奇,人口也并不多,但财富,东津拥有的财源连齐人都为之惊叹。这样的治国本领,在公子离看来,简直是天下奇才了,用这副本领的一半治理燕国,足够!

“那也需要侯晋的同意。”赵武微笑着回答:“你们打算怎么应付齐国?”

燕由不满意赵武的说法:“只要元帅同意放行,我想,我燕国以相位相邀,诚意可谓足够,侯晋怎会不肯?”早先说过,“侯晋”这名字是他出逃到晋国之后获得的新名字,这个名字的含义是:晋国的边防战士。在燕由看来,赵武刚才的话根本就是推脱之词,一个边防小战士,本就是国家一块砖,领导想往那里摆他就得去哪里。赵武说要征求侯晋自己的意愿,侯晋自己能有意愿吗?敢有吗?

“咦,你燕国不是想学习晋国进行改革吗?看来你真不懂晋国变革的精神实质……”赵武耐心地解释:“我们进行的是彻底封建制的变革,除了租庸制、军功授爵制、士族选用制之外,我们还有其他制度的调整,但所有变革的实质就是封建,所谓封建就是:人人拥有权力;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个人意愿必须受到尊重,权力机构的存在是为了保护每个人……

算了,跟你一个奴隶社会出来的人解释不通,你只要想一想:你们愿意要一个心甘情愿替你们工作的人,还是要一个心有怨气的人?如果是前者,你们必须说动侯晋,让他情愿去燕国。虽然权力在手,生杀予夺的很令人诱惑,但也要看什么样的权利了。燕国太小、太穷,侯晋从郑国出逃到晋国,如今在东海之滨做总领主,你以为他不快活吗?你以为他还奢求其他吗?燕国的权力能否诱惑动他,那需要你们的游说了,我这里不好出面……”

“鄙语曰(人常说):宁为鸡口,无为牛后……”

“宁为鸡口,那也要看是什么鸡了;无为牛后,那也得看是什么牛了,小国寡民的日子朝不保夕,昼夜惊恐不安,今日不知明日事,仿佛我家养鸡场待宰的鸡一样,这种“鸡口”么……嘿嘿,昔日先元帅中行偃(荀偃)曾说过:青蝇之飞,不过数步,附之骥尾,可腾千里(苍蝇独自飞翔的距离不过几步而已,但趴在千里马的尾巴上,啥力气不用出就可以飞遍天下)。人啊!有的人愿做待宰的鸡,有的人却愿做“托骥之蝇”,人各有志,我不是侯晋,怎知侯晋的志向,怎敢替他做主?”

燕由想了想,一横心:“若侯晋不愿为燕国相,燕国相位,全凭元帅做主!”他以为赵武有阻拦侯晋的意思,干脆把相位拿出来让赵武做主,彻底表明自己向晋国靠拢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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