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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小领主(556)

停了一会儿,阳党叹息:“论起来,楚国这次败在你的手上,真是无可抱怨。楚军的猛士虽然强,单个相比与晋人差不了多少,但整体军队的组织性,以及他们对命令的追求,远远比不上你带领的晋军啊!”

阳党说完这话,齐策接过随从递上来的几个卷宗,翻动了几页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赵武瞥了一眼齐策,哈哈大笑着对阳党说:“你的意思我明白,你是说:一个楚兵能打赢两到三个晋兵,一个楚“两(75人)”能与一个晋“两”抗衡,但一个楚卒(375人)就要弱于一个晋“卒”了,至于一个晋“师”那就需要三个楚“师”才能抗衡。

虽然你对楚兵的个人武力估计过高,但我原谅你,我真心为你的话而感到喜悦,因为你终于肯承认:楚国军队比不上晋国了!说实话,晋楚争霸这么多年,我不为打败楚国而欣喜,因为晋国能在战场上战胜楚国,那是毫无悬念的,我只为征服楚国的人心而欣喜。连你这个楚国的死硬分子都承认楚不如晋,这下子我对韩起的出征,感到放心了。”

当初潘党一时软弱,投靠了赵武,此后潘党带有一种自我厌弃心理,所以他处处顶撞赵武,以此发泄心中的不快和对自己的不满意。赵武知道对方心理不平衡,对他来说:自家养的一条狗,只要他能够在自己需要的时候,肯冲上前去冲敌人愤怒撕咬,那么,他闲着没事冲自己咆哮两声,也就无所谓了……全当是娱乐吧!这么多年来,这是第一次,潘党肯承认楚国失败的必然,这是彻底的心理臣服。

这次“征”楚,潘党曾预见到了楚国的战败,他中途离开赵武,就是不愿亲见楚国的衰落。但他没想到,楚国居然超乎想象的投降了,既然楚国国王都降了,去掉自己的王号改称为“君”,承认对周王的臣属,那么自己的投降算什么?不过是早了几天而已。意识到这点,猛然间,潘党的内心世界崩塌了,他的内疚心理减轻不少,从此,他就是彻彻底底的赵氏家臣“阳党”了。

齐策站在赵武身边,亲眼目睹了潘党的转变,欣慰的冲阳党点点头,而后他摊开腋下夹的卷宗,叹了口气:“主上,飞地实在不好管理啊!天高地远,政令难以传达,堆积的问题我们难以迅速解决。这里有数十份卷宗,都是当地领主互相告状的。这里地广人稀,原本小领主之间的封地相隔大块的森林与河流,但因为长久以来,我们管理的注意力没有集中在此处,因此许多小领主偷偷迁移自己的封庭,私下里扩张自己的领地,以至于与相邻的领主发生了冲突,领主们互相投诉的很多。”

齐策这么一说,赵武恍然大悟:“我就说嘛!代国什么武力,居然压迫我的封臣们穷于应付,现在我明白了,这里的小领主限于内讧当中,大军压境,他们都指望着对方倒霉,全无相互帮助的心思,以至于侯晋集结不起足够的军力,这才频频向我告急。”

“庭”这个词,从广从廷,它也是属于后来被弱化的词之一。最早,周王室实行封建的时候,给手下的封君们划了一块领地,封君会在领地边境修建几座亭子,这座亭子标示着自己的领地范围,意思是:庭宇。庭宇之内的地盘,就是“家”。这种在边境修亭子的风俗,其实来自原始氏族社会遗俗。

在原始社会,旅行的先民见到一座草廷,就知道进入了别人的土地。当然,原始社会的这种习俗,或许来自猛兽的习惯,但凡猛兽都喜欢在自己的领域边撒尿,借助气味标示自己的领地。人是高等级动物,比猛兽要擅长营建,所以有了草廷建筑。人类修建这种庭子也带有欢迎他乡流浪客的意思。后来,到了双音节时代,人们便把它称之为“封庭(封建的建,就是建一座庭子做标志物)封庭之内就是“庭宇”也称“领地”。

再后来,封建取消了,用来表示爵位的封建名称只剩下一个“封号”存在,没有具体的封地。于是,获得爵位封号的人就会在自家院子里修建一座“庭”式建筑,称之为“中庭”,来安慰自己失去封建地盘的心灵。那时候,把自家的房子称之为“庭院”就意味着自家屋子拥有一座中庭,自己是贵族,是有爵位的大人物……到了清代,中庭改称为“中堂”或“庭堂”,而“堂”就成了256文学的家族客厅,因为256文学,无论是中举还是中进士,最后多少都能获得一个“超国民待遇”。

赵武目光一闪:“好得很,他们迁移封庭,最终要先把“庭”拆除了,然后异地复原。你既然说山高地远,那么,拆除封庭的人,是否很勤快地重新复原了那些封庭?或许,他们以为我们不会这么快巡查东津,偷了点懒?”

赵武这么问是有原因的,做为小领主封土的“地标”,封庭修建是有规格标准的,不同的爵位亭子都有不同的装饰。尤为重要的是,为了做为标志建筑永久存在,赵氏规定封庭都是采用水泥与石梁建造的。而这几年,因为大肆修建道路,以及领土扩张迅速,赵氏的水泥在市场上供不应求,那么,位于偏远的海外的侯晋封地,除非他们发现新的石灰矿,否则,那些拆毁了庭子的中小领主,根本无法将庭子重新复原。

果然,齐策回答:“很少有领主重新复原了“封庭”,大多数领主偷偷拆毁了封庭之后,将建筑封庭的石料重新堆砌在自己满意的地方,而后上报说:是风雨雷电摧毁了亭子,并恳求我们拨付需要的物资,重新修建封庭。”

赵武拍着大腿,乐呵呵的说:“按照封建法则,有封庭的人有封土。既然风雨雷电摧毁了他们的封庭,这说明上天不承认他们的封土。策,你去盘点“封庭”,凡是封庭完好的人,可以继续拥有封土,否则的话……”赵武顿了顿,说出了封建社会最严重的两个词:“削封”。赵武这两个词说出来,齐策与阳党均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齐策还算沉稳。

阳党马上问:“如果这样,如果真是风雨损毁封庭的呢?好吧!如果不是风雨损毁,是我家族敌对的人损毁了封庭,又该怎么办?”赵武微笑的反问:“法律必须充满钢性,这是我赵氏一向提倡的。如果遇到你说的那种情况,那么按照我赵氏一向的习惯,你说该怎么办?”

齐策稍有顾虑:“此刚大战在即,主上整顿此处的封地,万一引发动荡,导致军心不稳……”

“哼,强敌来临的时候,彼此观望,心里都期盼着对方失败,以便自己偷偷挪动封庭。这种情况不能继续下去,传令,大军向棘蒲前进,命令侯晋带中小领主,前来军前履行军赋义务。”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赵武收起了一路上的悠闲态度,他发出一连串命令。赵氏卫队也开始紧张起来,在赵武的命令下,他们在行军时都披上了铠甲,斥候派出二十里远,整个军队像一条愤怒的蛇,竖起了浑身的鳞片,蛇信不断吞吐,向前游动起来。

中午时分,距离棘蒲约十五里,卫队前锋遇到了侯晋派出来的信使,这位信使神态焦灼,他一见赵武,劈头汇报:“主上,赵获败了!”

“不可能!”赵武与齐策同时异口同声的说:“绝无可能。”急喘了几口气,赵武摇着头,难以置信的说:“赵获虽然带领的不是我赵氏领主武装,但终究属于赵氏旁支。他赵获被我发配到中山国多年,已经完全熟悉了我赵氏的作战方式,而且他来之前还去了一趟邯郸城,进行了全面换装。虽然我给他的武器与铠甲不是最好的,但我听说代国还处在石器时代末期,青铜器时代早期。一群武装到牙齿的人,竟然被一群挥舞着棍棒与石块的部民打败了,这绝无可能。”

旁边的阳党插话说:“怎么不可能,看来我们低估了代人。不过,细想一下,赤狄曾数次攻到周天王的王都之下,列国前来勤王的军队他们打败了不少,他们甚至逼迫周天王不得不迁都躲避,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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