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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小领主(504)

北宫陀愣了一下,喃喃的复述着晏婴的话:“非经审判,任何人不能定他人的罪;人不能生来有罪;人不能因为有一个有罪的父亲而有罪,叔向这是把晋国人的刻板,延伸到法律上。连乌馀这样的大恶,都要经过法律的程序才做出裁处……晋国的霸气,让人胆寒。

“人不能生来有罪” ……这话说的好。晋国公卿之间的争斗,动辄以整个家族覆灭为代价,没有这条法律约束,家族在争斗当中,不得不在全无退路的情况下誓死相搏,这样一来,家族争斗怎么可能不惨烈不血腥?我明白了,赵武子是想用乌馀做为榜样,以此警告晋国各个家族:大家都是有退路的,有时候,个人行为不必牵扯家族,所以大家没必要争个你死我活,不如坐下来,协商一番吧!”

说完,北宫陀充满不甘的问:“但如此一来,我们列国寻求的赔偿呢?乌馀侵占了我们的国土,按照惯例,他既然战败了,那就需要归还领地,并拿出相应的赔偿……乌馀的赔偿,怎么算?”

第二百五十七章 我现在“贩售”战争

胥梁带平心静气的回答:“乌馀怎么说都是我晋国的大夫,作为晋国的卿大夫,他的行为理所应当由我晋国承担责任。“常务”的意思是说,由我晋国进行国家赔偿。至于我晋国与乌馀的家族怎么算账,那是我们国内执法的具体细节,请列国不必忧心。”

所谓“常务”是赵武发明的新官名。如今叔向是执政府负责日常事务的主要官员,而赵武虽然是晋国执政,他比较喜欢关心自家的后花园,闲来无事陪自己的妻女闲逛;偶尔情绪不好,看哪个国家不顺眼揍一通出个怨气。也就是说:赵武身为执政,管的都是国家大事,日常小事务都归叔向管理,所以叔向这位亚卿、执政府日常处理行政事务的官员,也就被简称为“常务官”。

晋国的执政府体制是新设立的,常务官也是新设立的,此前叔向也挂着一些旧有职务,但执政府设立之后,赵武马上出战在外,两年多来,晋国人以及晋国的盟国已经熟悉了叔向代行执政的职责,久而久之,大家就以“常务”的官名称呼叔向。

如果说赵武的职位,换成现代称呼,可以被称为总理的话,那么叔向就相当于国务卿。“国务卿”这个词是日本在“明治维新”时候翻译西方词,孙中山求学日本的时候,照搬了这个日本词。同时被照搬的日本词还有“政府”、“政权”、“政党”、“警察……等等。

什么叫跌宕起伏,现在的情景就是。围绕着乌馀以及廪丘的归属问题,可怜列国诸卿,包括晏婴这位著名的春秋智者,都仿佛被赵武送上过山车的孩童,饱尝了忽高忽下的滋味。折腾,小小的一场乌馀事件,怎么就如此令人折腾?列国诸卿被晋国的处理手法折腾的忽喜忽悲,现在,都弄不清自己的心情了……

胥梁带轻声细语的跟列国诸卿争论,同一时间,郢都城下,晋国的上军尉赵成伸了个懒腰,从榻上楚女、蔡女的肢体缠绕中爬起身来。在帐外伺候的侍卫听到赵成起身的动静,连忙端过来热气腾腾的热水供赵成洗浴。赵成一边用热毛巾擦着脸,一边随口问:“这天气,咱们新田城应该下雪了吧?”

伺候赵成的是赵氏家族武士武鲋及他的儿子武甲。武鲋一向是生活在阴影当中的,当初赵氏遭遇下宫之乱,是武鲋带领武士保护了程婴与公孙杵臼,随后若干年,他主要隐藏在暗中,负责打探赵武周围的状况,以及赵氏家族的威胁。

相对于赵武这位突然由程婴领过来的“家族继承人”来说,武鲋还是觉得赵成这位他亲眼看着其出生、成长,并逐渐长大的赵氏少主更加亲切。所以赵武开始向赵成移交赵氏家族势力的时候,武鲋是充满欢喜的,他像溺爱自己的孩子一样溺爱赵成……当然,他自己的孩子,还没有受到他那份等同赵成的关爱。

武鲋不喜欢说话,武甲年轻气盛,立刻代父亲回答:“少主,刚刚传来的消息,说是我晋国普降大雪,雪深超过两尺,很有一些人受冻受饿。不过家主听说这个消息,反倒欣喜的说了一句:“瑞雪兆丰年!”

春秋时代,是地球小冰河时代之后罕见的暖期,但赵武来自现代,在他的潜意识里一直防范着气候的巨大变迁,而他随身携带的香料植物,恰恰是古代应付暖期最有力的武器。多年以来,晋国的百姓早已适应了冬天无雪的气候。刚开始,赵武推广羽绒、棉花以及毛绒织物,很多人都觉得难以理解。这时代希腊人与罗马人身上只披着一块布条,短裤是他们正式的官服。华夏人要比他们稍有文化,但也只是从上到下一身的“深衣”,但深衣之下,大家都是光着腿的。

此前,赵武历时十年时间,才为棉纺织物寻找到了销路,而羽绒服与毛呢织物,只在他开发中山国的时候,偶尔派上了用场,大多数时候,它们仅仅是贵族炫耀财富的奢侈品……如今,气候的剧烈变迁,倒让这些新产品成了“先见之明”,平民百姓逐渐有了羽绒服乃“必需品”的觉悟。天降大雪,别人发愁,赵武却欣喜万分,原因在于此。这下子,我的领民挣上钱了!怎能不乐?

赵成也在傻笑:“这次天降大雪,想必父亲要利用军供采购的机会,采购大量的赵氏羽绒衣,以及毛纺、棉纺织物。天下出产这玩意的唯我赵氏,我赵氏领民今年不用担忧过年的花销了!?”

武鲋责难:“少主,这话不应该由你说出来。”

赵成伸了个懒腰:“我当然知道……哦,如果天继续这样冷下去,我赵氏因为早有准备,可以不惧南方的寒冷,但军士们,也应该包括楚国人,恐怕因此吃够了苦头。楚国贵人尚有皮裘御寒,士卒何辜,要在寒风中持戈守御……似乎,这天气是进攻的好天气,我军来自北方,耐寒耐冻,又有御寒衣物……不知父亲是否打算一鼓而下郢都?”

武甲接过赵成擦完脸的毛巾,随口说:“宗主的心思似乎不在攻城上……前一阵子,师旷写的兵书经过校订,已经在赵城学宫发行了,书中有句话,我觉得其实是家主而不是师旷说的,书中说:为将者,需要知道天时地利,有时候,天时地利才是将领最厉害的武器,大自然的威力,远不是人力所能抗拒的,为将者擅于利用自然威力削弱敌方,这才是名将风范。

想起书中这句话来,我就想起家主提前预定十万套棉装,以及数万套羽绒服的事情。想当初,这个订单下达到赵城的时候,我赵氏百姓虽然欣喜,肚里不免揣测:宗主这是在假公济私……但如今看来,宗主多么具备先见之明啊!楚国人在这天气里冻得伸不出手来,我晋国将士却不畏寒冷,严密堵住对方国都的城门,打得楚人一点脾气都没有。”

赵成伸了个懒腰,一边向帐外走,一边回答:“我就不明白,明明楚国唾手可得,怎么父亲只是堵住了人家的城门,坚决不派一兵一卒踏入郢都城中。有史以来,还有在人家城门口砌上墙,堵塞出入的路径,然后要求每个进出自家大门的人接受别人的盘查的?如此恶劣缺德的事情,父亲都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做下了,怎么不干脆攻陷郢都,活捉楚王?”

说着,赵成已经走到了屋门口。武鲋替他撩开了棉布门帘,躬身送赵成迈出大门。而后武甲跟在赵成身后,嘴不停的唠叨:“少主这个疑问……我听说晋国许多将领都向家主质询过了,但家主回答:我晋国人的每一滴血都很宝贵!如果要攻陷郢都,我晋国不免要流大量的血,即使我们为此流了血,难道收获会比楚王投降后更多?所以,干脆不要流血。”

赵成踏出了房门,迎面跑过一支赵氏的队伍,寒冬中,他们一边跑一边嘴里吐着白气,呼喊着口号。在队伍里,赵成看见了父亲赵武,他跟上赵武的身影,边跑边问:“父亲,你已经人到中年,况且你还是晋国的元帅,怎么每天早晨还要如此奔跑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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