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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小领主(499)

晏婴好心的提醒:“竟然这样,你们干嘛不给他们置办上几套厚衣服?或者在这种天气里,干脆在南方多停留几天,等到寒冬过去再继续上路,也好让俘虏们适应一下北方的气候?”

几名武士憨笑着,解释说:“其实我们没有多么辛苦,这次我们是押运晋国物资回来的,从汝水一路坐船,没怎么辛苦。等过了汝水,我们在陆路上才走了一点点距离,到了黄河,又开始搭上晋国转运物资的战船……不久前,我们在朝歌附近上了岸,这才走了三两天的路,累不着。怎能不赶路呢?现在国内市场上已经买不到现成的冬衣,唯有某些人家中还存有几件不卖的旧衣,再说,眼看快过年了,赶回家里穿上暖和的衣服,吃顿暖和的饭,也好在家中迎接新年。”

晏婴装作不经意的询问:“南面还有什么军情?”

几名鲁国武士谦恭的回答:“我们在路上走得慢,传递军情的快马曾经数次越过我们,向国内传递快报。全是大捷,据说在蒋县附近元帅跟楚国人打了一场水战,最后吴国人也来汇合了,现在联军向楚国郢都开拔,估计后面的(鲁军)兄弟们会更加发财。”

晏婴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的车夫启动战车,他又随口问了一句:“你们这趟回来,还打算南下吗?”武士们回答:“当然要南下,我们接到命令,回国后押运一批由鲁国贡献的粮草,年后继续动身南下。”

晏婴的战车启动了,他进入牟城,穿过城门洞的时候,自言自语:“这场战争还没有尽头啊!我们齐军回来的早了一点,这下子,鲁国人越打越富裕,越打越强盛,这可不是我齐国的幸运。”

晏婴在牟城稍适停留,继续动身南下,他越向南方走,列国返程的武士越多,带回来的俘虏以及战利品越是丰盛。等他进入卫国的时候,卫国的正卿北宫陀也打算前往晋国“听成”,并吊唁死去的少姜。他见到晏婴立刻忧愁的问:“你们齐国还有富余的粮食吗?”

晏婴想了想,回答:“我们齐国的田氏与赵武子关系密切,很早以前他们就彼此通商,这几年虽然早情比较严重,但田氏引进了赵氏的水车,以及新的稻种,他们的粮食产量很高,以至于大灾之年还有能力赈济我齐国的灾民……所以,真要论起来,我齐国倒是不缺粮食。”

北宫陀叹息:“田氏一个家族的存在,已经使齐国不缺粮了。那么晋国有了赵氏,还有与赵氏关系密切的韩氏,加上尾随其后的智氏、魏氏……这几个家族,想必也与赵武子一同采用了新式耕作方法以及新物种,那么细论起来,晋国也不应该缺粮食啊?

这场战争越打越没有尽头。赵武子当政以来,虽然不怎么劳烦诸侯国的军队,但他搜刮物资的本领,可比范匄要凶猛十倍。我们卫国损失了那么多的国土,如今哪有余力来供养晋国人。现在,推究起来,晋国人自身不应该缺粮,却频繁的要求我们这些小国替他们供应军粮。晏卿,这次去新田城“听成”,希望你能帮助我们卫国说一声,帮我们减免部分粮食额度,让我们卫国喘一口气。”

晏婴好奇的问:“我听说赵武子正在逐年减少你们征税的额度,难道他要求你们交纳的粮食,不在征税额度之内?”

北宫陀老实的点点头:“论起来,赵武子远比范匄守规矩,他确实每年在减少我们的征税额度,我们应该缴纳的粮草也是用征税额度抵偿的,可问题就出在这里。我们小国,每年“听成”的时候是在年底。但去年底粮食是什么价格?当时,粮食折价换算成征税,我们卫国看似不吃亏,然而今年旱情严重,粮价涨得厉害,再用去年的价格换算,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我们卫国又不像你们齐国,如今我们只剩下了一城之地,原本地少人少,如今国内青壮又多随国君南下作战,我们田里耕作的只剩下妇女与老人了,大旱之年,我们的粮食自己都不够吃……但叔向那头却坚持说:规矩不能坏,去年确定的粮食数目,一颗谷粒都不能减少。我们国君为了足额纳税,把自家的乐器都拿出去卖了,才能补得上缺额……晏卿,今年我们算是应付过去了,但明年呢?我们国君已经把自家的乐器卖了,每年我们上哪里找钱,以弥补那份缺额呢?”

晏婴想了想,诧异的问:“我经过鲁国的时候,见到鲁国的武士都在兴高采烈的清点自己南下的战利品。怎么,卫国南下作战,没有获得相应的战利品吗?”

北宫陀很尴尬:“这份战利品我们倒是获得了。凭心而论,赵武子做事非常公正,该我们享受的战利品,他一颗谷粒都没有苛扣。但我们卫国的情况不同啊!我们只剩下一城之地,要那么多俘虏做什么?另外,南下的道路漫长,我们卫国国即使要一块南下的领地,以我们的国力该怎么来看守?怎么去经营?”

北宫陀说到这,晏婴吃了一惊:“怎么?南下占领的土地,各国也有份瓜分?”

北宫陀点点头:“我刚才说了,赵武子确实做事公正,他命令宋、郑两国将自己的领地南移,在北方原先的宋国土地上,空置出几片领土,用于封赏参战各国,如今各个小国都在南方分了一块土地。但这块土地大家要它都没用,因为宋国与郑国将土地置换出来的时候,不约而同的迁光了土地上居住的人口,所以那片领地只是一片空空荡荡的田地。

虽然那些农田开发很完善,但即使开发再完善的土地,也需要人口来耕作,而且,耕作的收获则要万里迢迢的运回国内……我们卫国国小,哪有力量兼顾那么遥远的土地,所以我们国君正在发愁,卿大夫们也想不出好主意。”

晏婴偷偷一乐,出主意说:“其实你们可以把那片土地卖了。你们国君不是连自家的乐器都卖了吗?那片土地也可以卖,卖了之后折算成粮食,或者部分钱财,用以犒赏参战武士,顺便养活国内百姓。”

北宫陀笑的很难看:“领地终究是领地,国君不肯放弃!”说完,北宫陀赶紧又补充:“我卫国丧失了很多土地,那块新获得的领地终究是让我卫再扩张了领土,所以卿大夫们也议论纷纷,不肯轻易放弃。”

晏婴微微一笑:“已经拿到手的不肯舍弃,没有付出怎么能有收获?……算了,你刚才反复说赵武子是个讲道理的人,今年粮价涨成这样了,明年的征税一定不会以去年的价格进行折算。你们卫国的征税额度,如果以今年的粮价折算,明年你们应该交纳的粮食,也许连一百辆马车都装不满。”

北宫陀思索了一下,承认说:“没错,如果晋国肯这样做,明年我们卫国的负担确实就轻松了。我听说南方的土地很肥沃,雨水充分,稻谷两年三熟,如果那片土地耕作好了,足以养活帝丘附近所有的百姓。”

晏婴微笑的反问:“那你还愁什么?”

北宫陀恳切的望着晏婴:“如果晋国不肯以今年的粮价折算明年的征税,晏卿一定要帮我们卫国好好说说。”

晏婴目光一闪,好心的提醒:“其实你们卫国有个人跟赵武子很熟,而且我听说此人现在是晋国执政府的第二把手,专门负责管理晋国的市场经营。他好歹曾经是卫国人,你们卫国如果肯放下身段,我想他无论如何会帮卫国一把的。”晏婴说的是过去的卫国执政孙林父。现在晋国执政府“商务大夫”戚林父。

北宫陀脑袋摇的像拨浪鼓:“这个人,再也不要提!我们国君杀了他最宠爱的小儿子,逼迫他逃亡晋国,他现在待在晋国,从不见任何卫国人,我们求到他门下,事情只会更糟。”

这事儿,要怪只能怪卫国国君,卫献公做事太不地道了,除了戚林父之外,卫国还有一位著名的贤人,那就是替卫献公的承诺做担保人的子鲜。如今子鲜流亡在赵氏领地,却无论坐卧,绝不面朝卫国方向,而且终生不食卫粟,以表示与卫国的决裂。卫国如果为了本国的事情,求到这两个人面前,子鲜也许还好一点,他最多无视卫国的请求,但不会去害卫国。而戚林父这个人,只要能让卫献公不快乐,他就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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