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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小领主(497)

接到崔杼上门的消息,庆封还很纳闷:“这头老狐狸,怎么终于想起我了?三年了,他对我的记恨消除了没有?难道说他这次上门,是想找茬子收拾我……快快,孩子们,你们赶紧悄悄集结家丁,分发武器与铠甲,听我的号令。”

等院中一切都安排妥当,庆封微笑着,领着自己的儿子庆舍,笑眯眯的迎入了崔杼,口气亲密而热情:“执政日理万机,怎么会有空来我这个闲人府上?”

崔杼叹了口气:“还不是因为我那两个儿子,唉!一个都不替我省心。如今这两个孩子竟然闹到见面就打,彼此的家丁家将将对方当作仇人,以至于府内每日流血不断。真让人烦闷。”

庆封咧开了嘴。心说:“如今这局面难道不是你造成的?按规则,嫡长子完全可以管辖崔氏的全部家将,你的次子如果没你的许可,怎么会获得自己的部属?没有部属的崔疆哪里有爪牙,怎敢冲自己的兄长伸爪子?”

庆封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得充满惊诧:“这两个孺子,怎敢这样目无长上呢?……执政若想家宅安宁,不如由我出面吧!我好歹是长辈,以长辈的身份出面教训一下两个孩子,也算是为执政出了点力。”

崔杼感动的快要哭了:“如果你能为我教训一下这两个逆子,以安崔家,我就叫宗子崔明拜你为父。”所谓“宗子”指的是嫡妻生下的儿子,他不是嫡长子,但身份地位要比庶子高。

庆封一拍大腿:“行,执政请先入府安歇,我让人摆上酒席,你只管在我府中喝点小酒,听着音乐,欣赏歌舞,等我把事情处理完,回来向你汇报。”

庆封这么说,脚下却没有挪动。崔杼也是聪明人,看到庆封光嘴上说却不动身,他想了想,一咬牙掏出了崔氏的令符,递给庆封:“你拿着这个令符去,我的家将们必然不敢违背你的命令。你替我好好教训一下两个逆子,我等你的好消息。”

庆封笑眯眯的接过令符,赶紧招呼自己的儿子亲自侍奉崔杼,等崔杼跟着庆舍走进庆封的宴会厅,庆封慢慢的收起了堆在脸上的笑,他转身问家将首领卢蒲嫳:“你集结了多少武士?”

卢蒲嫳是庆氏的管家,主管庆府的伙房。古语“卢”同“垆”是酒家安放盛酒器的土墩子,蒲的意思是草席和扇子,在这里是“使动词”,卢蒲嫳的含义是:府内伙夫头领及铺草席打扇子的管家“嫳”。这样一位身份地位的奴仆原本不该入庆封法眼,根本不该统领武士,但这位管家有一位非常美丽妩媚的妻子……

卢蒲嫳躬身回答:“府内一千名武士集结待命。”庆封摇着头:“太少了!你让家中的奴仆都跟过来……也无需人人带武器,没武器的人只管拿一些口袋就行,让他们跟着队伍走。”

大堂内,崔杼在庆封孩子的招呼下安坐高位,开始欣赏音乐。坐在庆封的殿堂内,他有点心神不定,但想了想,又捏了捏怀中另一块信符,他终究放下心来。另一块信符是执政信符,有了这块信符,崔杼可以调动整个齐国的兵力。

许久之后,庆封府内一片喧闹,似乎是庆氏的家族武装回来了,崔杼听到喧闹声,放下心来,他将注意力转到歌舞当中,心说:“终于结束了!”

终于结束了!庆封领着家族武士走进歌舞的殿堂,那些家族武士手里拖着两个托盘。庆封脸上显得得意洋洋,他命令武士向崔杼献上两个托盘,邀功说:“执政,按照你的命令,我已经替你教训了两个逆子,这是我教训的成果,请你验收。”

崔杼鼻子里已经提前闻到了一股血腥味,那托盘上面蒙着布,有淡淡的血迹渗了出来,崔杼满意的点点头,心说:“原来庆封也知道杀鸡给猴看,他一定是斩杀了两位桀骜的家臣,以此震慑那两个逆子,使得他们不敢再乱斗……嗯,这两个头颅是谁的?我两个儿子手下跳得最欢的武士是何人?不会是某某与某某吧?”

崔杼得意洋洋的一挥手,两名武士立刻掀开了上面蒙的布,崔杼仰头喝下一杯酒,放下酒杯,视线已经没有了遮挡,他望向托盘上的两颗头颅。顿时,崔杼说不出话来。稍后,他难以置信的揉揉眼睛,再次仔细端详……没错,那两颗头颅,其中一颗是他的嫡长子崔成,另一颗是他的二儿子崔疆。

崔杼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他嘴唇哆嗦。想责骂庆封吧!但是又嗅到了庆封身边武士透出的血腥味,那股浓重的血腥味是如此刺鼻。崔杼想了又想,逐渐收起哀伤的表情,勉强说:“教训的好!教训的好!这两个逆子,竟然不顾亲情,相互之间动起了刀枪,幸亏有右相出手,如今我崔氏可算去了心病。”说完,崔杼慌忙起身,拱手告辞:“既然我家中已经无事,请允许我告辞!”

庆封皮笑肉不笑:“恭送执政。”

崔杼慌慌张张的离开了大厅,走进院子里,发现庆封的武士个个兴高采烈,他们身上装的鼓鼓囊囊,不时的还相互拿出来东西彼此攀比。那些东西都是崔杼家的,崔杼认识,其中也包括崔杼非常喜欢的一个鎏金青铜香炉。

庆氏的武士见了崔杼也不知道回避,他们一边比较着彼此的战利品,一边斜着眼睛瞥向崔杼,看见他们的眼光,崔杼觉得一股冷气从尾椎骨冒向头顶。那目光别提有多凶恶,分明是不怀好意的目光。

崔杼不敢停留,他匆匆的走出庭院,到了外院,他看见庆封家的奴仆脚边都堆着麻袋,麻袋里装的鼓鼓囊囊的,一位庆氏的管家正吆喝着奴仆排队,登记着这些奴仆的收获。没错,奴仆麻袋里装的也全是崔家的物品,其中有一件物品崔杼认得,是自己的夫人,曾经的“齐国第一二奶”棠姜屋中的东西,那是一只铜鹤,这玩意还是“齐国第一奸夫”齐国前任君主齐庄公赏赐给自己的二奶的。

崔杼失魂落魄的走出庭院,他走到大街上,发觉临淄城的百姓像过节一样兴奋,彼此都在窃窃私语交谈着。看见崔杼的战车走过,他们诡异的停住交谈,没事找事的忙碌着,但等到崔杼的战车驶过,他们又凑在一起低低的交谈着什么。

越靠近自己的府邸,人流越密集,到了自己府上所在的街道,崔杼已经麻木了:怎么从街口跑出来的百姓,个个都肩扛麻袋,没有麻袋的百姓则干脆怀里抱着、肩上扛着,甚至嘴里咬着……全是他崔家的东西。崔杼已经出离愤怒了,他像梦游一样走进自己的府门,院中四处都是游荡的齐国市民,见到崔杼出现,他们一轰而散。崔杼木然的任这些人与他擦肩而过。

等府中恢复了宁静,崔杼吩咐自己的车夫:“把府门关上。”崔府恢复了宁静,不,不是宁静,是一片死寂。空气中透着浓厚的血腥味,另外有一种烟熏火燎的烧烤味,崔杼心情沉重的向府内走去,沿途,他看到倒卧的崔府家将,以及崔府的奴仆。

崔杼走了几步,他像一个才踏上社会的小青年一样,担心着什么事发生,却又总期望自己的担心不要是现实,忐忑的崔杼止住了脚步,吩咐自己的车夫:“去府中看看,叫仆人过来迎接我。”

车夫四处转了一圈,许久,车夫沉默的走过来,站在崔杼身边不说话。许久,崔杼小心的问:“怎么了?”车夫小心翼翼的回答:“全死了,没有一个活人,包括夫人棠姜。另外,所有车马服器,也都不见了。许多门户房屋被烧毁,屋里空空荡荡,能拿走的,都拿走了。”崔杼长嚎一声,昏倒在地。

等他醒来,连他的车夫也不见了。此时,已经进入了深夜,整个崔府寂静无人,崔杼想了想,解下自己的腰带,自言自语:“我如今家破人亡,已经成了孤家寡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且让我寻求一个安宁吧!”当夜,崔杼上吊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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