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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小领主(439)

伯州犁回答:“我听说赵氏发明了一种羊毛纺织法,用较细的羊毛织成呢绒,较粗的羊毛织成一种叫毯子的厚织物。许多游牧部族因为羊毛的新用途,因而开始定居下来,专门以养羊为生。每年春季,他们把剪下的羊毛卖了,便足够换取一年生活所需要的财物。据说这是赵武子想出来的一种新织物。

我还听说,赵氏的军服都是用这种呢绒与毯子做成的,许多薄毯虽然看起来比麻衣厚不了多少,但这种织物非常坚硬,因为它是羊毛织成的,所以寻常的箭很难射透。我听说其中较厚的毯子,哪怕用斧子剁也不容易剁烂。所以,你遇到的赵兵虽然没有穿铠甲,但他们的军服本身就是一种铠甲,这种厚度与麻衣相似的呢绒非常坚韧,一般的弓箭只能浅浅的扎进去。”

子强虚心求教:“我还碰见一件事,我军的勇士曾用戟尖刺到了晋人的胸甲,但他们的戟尖却刺不破胸甲,而是从胸甲上滑过去,虽然也能刺出很深的沟壑与划痕,但基本上,戟尖都从铠甲上滑开了。他们的胸甲并不厚,并且我军甲士身上的甲胄远比他们厚,却挡不住他们的武器。”

伯州犁想了想,回答:“这我就不清楚了……你瞧,地上遗留了一些断折的晋国长矛,以及断折的宝剑,公子请派人搜集这些损毁的武器,我们研究一下,才有一个针对方法。”

伍举在一旁插话:“关于晋国人的胸甲,我约略知道一点。我流亡的时候,曾在宋国受到了招待,宋国的左师向戎有一副赵武赠送的金精(金属精华,指钢)甲,向戎曾向我炫耀这副铠甲,顺便介绍了这副铠甲的珍贵。

听说,赵武子研究发现,组练上缀的铁片,层层相叠仿佛鱼鳞,但其中约有三成以上的甲片是彼此叠在一起,纯属浪费了。故此赵武子开始研究、锤炼一体式的板式甲,也就是把我们甲上缀的铁片极度放大,放大到可以遮挡住整个胸前的地步。如此一来,等于节省了三成左右的金属,铠甲的分量至少减轻了一半以上,防护力则更强。”

公子围插嘴:“这消息我们听说了,但锤炼铁片,锤炼到组练上缀的铁片大小还算是容易,如果锤炼出遮挡全身的铁片,难度似乎高了很多……”

伍举点点头,继续解释:“听说赵武子最初也很为同样的问题烦恼。向戎说,这涉及到“金属延展性”的问题,这个词也是赵武子说的。因为无法解决铁片的延展性,故此赵武子转而用青铜胸甲代替,青铜延展性好,可以锤炼出完美的板式胸甲,还能在胸甲上雕刻各种花纹,所以早期的赵氏士兵都装备了华丽的青铜板甲。

偶然有一天,赵氏的工匠突然发现金属延展性的奥秘,于是赵武子发明了水锤,据说这是一种用水力举起重锤,锤击铁块的装置,只要做好“金精”范模,水锤一次就能锤击出成形的板式甲。

然而,这种锤击颇不方便,据说由于锤子过重,经常性的无法控制好力道,将范模一起锤扁。所以全钢的板式胸甲产量非常少,大多数情况下,还是用水锤锤出一块铁板,然后手工敲出板甲的肩部、下裙、胸肋等等。这种手工操作细化处理,导致全钢板甲数量很少,价格昂贵。

据说,后来赵氏工匠又研究发现,经过反复锤击的金属片,坚固度与密度都略有上升,而顺带减轻水锤的重量,虽然不能锤扁铁块,却能将青铜轻易的锤击出各种模型,这种一次成型的青铜板虽然采用了昂贵的青铜制作,但因为它能够一次成型,批量生产,造价反而比全钢的低。

宋国左师向戎就得到了一副赵氏全钢胸甲,那副胸甲胸前没有任何装饰,光亮的如同镜子。据说工匠们研究发现,如果胸甲上雕刻了各种花纹,反而不容易使枪刃滑开,因为光滑意味着枪刃没有着力点,花纹反而使枪刃有了落点……

发现这个奥秘后,赵氏再制作的顶级铠甲,其胸部已没有任何装饰物,只是光亮的如同镜子一般的平板,唯有在肩部增加了一些花纹,那些花纹既是装饰,同时也为了悬挂各种附加装备。通常的赵氏胸甲,前方是一块完整的铁板,背后则是名叫毯子的织物,肩部是一些纹饰以标志军阶……

子强刚才遇到的情况,证明向戎当初说的不错。经过反复锤炼之后,哪怕同样是青铜,也比同类的青铜稍稍坚固了一点,所以我们的戟尖无法划开晋兵的胸甲……请大王通知全军:赵氏铠甲胸前无法着力,但肩部因为有花纹装饰,戟尖刺上去会被花纹挡住,反而容易刺伤对方。”

公子围一跺脚:“说得容易,正面冲锋的时候,敌人的肩部是随着跑动起伏的,怎么能轻易捕捉到。唯有胸部面积大,反而最容易刺中。”稍停,公子围嘟囔:“双方仅一个照面,我们前茅全灭,这仗怎么打?”

楚康王到是秉承了楚人的倔强。他扫视着一地的尸骸,咬牙切齿的回答:“我楚国埋头发展十多年了,这次我们全国的军队都来了,还有秦国军队协助,如今好不容易遇上了晋国人,他们才有一个军多一点的力量,如果不谷(楚王的自称)因此退却了,我回去怎么向国人交代?”楚将无语。

楚王看了看对面的晋国军营,命令伯州犁:“你去向赵武子致宣战词,顺便帮寡人窥探一下晋国人的军营。当年赵武子追击到先王车驾前,因为你的存在,他致词之后引军回避,你和赵武子有这一份情谊在,武子一定不会刁难你。”伯州犁爽快的答应了,于是,楚王派伯州犁为正使,息桓为副使出使晋营,致开战词。

晋营中一片忙碌的景象,郑国军队作为辅助兵,正在军营边挖沟。伯州犁进入晋国军营的时候,一名郑国将领赶着几辆大车从营地深处走过来,招呼郑国士兵,神情很不乐意:“大家都过来领铁锹,晋国人这次发了三千把铁锹,并承诺战后这些铁锹用于支付郑国的劳力,你们几个把铁锹领回去,分给士兵们使用。注意别让士兵们损坏,战后上交一半给寡君(郑国国君),其余的则留在你们的家族。”

几名聚拢过来的郑国小领主伸长脖子望着这名将领身后的马车,一名小领主多嘴说:“似乎还有斧子,怎么不把斧子发下去?这些斧子是否也跟铁锹一样,准许我们保留一半?”

郑国将领噎了一下,嚅嗫的说:“这些都是金精斧,锋利异常。晋国人发给我们用来砍木桩,君上看了非常喜欢,打算自己全部留下,所以生怕你们损坏了……”

那名多嘴的郑国领主继续说:“晋人发给我们这些工具,恐怕是为了让我们尽快修缮好营地,如果不把斧子发下去,因此耽误了修建营地,晋国人会不高兴的。”

那名将领犹豫着不肯答应,过了一会儿,一名郑国人从营地深处跑出来,宣布:“国侨(子产)大人有令,命令把晋国人分发的工具全部发下去,不得私藏隐匿,营地必须在日落时分修建完善……”

那名郑国人继续宣布着关于工程懈怠的惩罚措施,伯州犁领着息桓继续往营地深处走。再往里头,伯州犁遇到了宋国士兵,宋国士兵正在心情愉快的唱歌,一边用长锯把木头锯成两米见长的树桩,一些士兵还用手锯将木桩锯出尖角。这些宋国人劳动积极性很高,他们仿佛第一次接触锯子,因为新工具的神奇和高功效而兴奋不已,将锯子锯得飞快,还吟唱着快乐的伐木歌。

再往里走,轮到晋国的马军了,马军似乎都是贵族兵,他们已经脱去了甲胄,单独坐在小马扎上,用猪鬃做成的刷子兴奋的刷鞋,相互间高声交谈着:“听主上说,等侯晋捕捞了鲸鱼,以后我们刷鞋就轻松了。因为鲸鱼的脂肪熬成油,加上松烟,能制成黑油膏,用来刷皮靴,可以把皮靴擦得像镜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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