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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小领主(424)

这么排座位也是有讲究的,鲁国与宋国的国君是公爵,郑国国君是伯爵,但郑国是“春秋第一霸主”,最早的“方伯”。《礼记。王制》载:“千里之外设方伯”,方伯就是古代诸侯中的领袖,谓一方之长、诸侯之长。所以他这位伯爵紧挨着两位公爵肩下而坐。而卫献公虽然是侯爵,只是由于他的地位最近下滑很多,所以要坐在郑国国君后面。齐国国君也是侯爵,虽然国家很大,很是灭了几个国,但他依然要坐在不被晋国人待见的卫献公肩下。没办法,相比姬姓卫国国君,姜氏的侯爵爵位稍低,只能如此。

晋国公卿的排位当中,没有赵武的座位,这是因为赵武是盟会的主持人。盟会中所有的礼节将由他完成。

自鲁卫国君之下,列国诸侯们纷纷祝酒颂诗,歌唱着这场盛会。大殿上、鼎炉内炉火熊熊燃烧,掺杂了许多香料烘烤出来的猎物,散发出扑鼻的香味,庖丁(厨师)不时上前揭开炉门,随着炉门打开,人们可以看到发红的炉膛壁,以及烘烤得金灿灿的猎物。不一会儿,庖丁熄灭了炉火,几个人合力用一个巨大的叉子小心地取出烘烤的猎物,而后将烤熟的猎物放在三个巨大的托盘中。

鲁国的执政叔孙豹起身颂诗,双手献上一柄锋利的战刀。这柄刀不是鲁国出产的,它依旧是赵氏精心锻造而出。叔孙豹的献刀开启了割献的仪式,赵武拿起刀来,象征性在鹿头上割了一刀,紧接着,庖丁上前开始肢解这只鹿。鹿头连同鹿的脖子被整齐的放到托盘上,旁边用一些水果装饰,赵武单手托起托盘,将鹿头献给国君,而后他接过庖丁肢解的鹿肉,一个个分送到列国国君的桌子上。

列国国君接受了赵武的割献,吟唱不同的诗句感谢晋国的馈赠,双方彼此唱酬,如果碰见彼此都欣赏的诗歌,堂上还要奏乐以示庆贺。以上这些仪式都是在杀牲,对天盟誓,立盟约,然后掩埋牺牲(祭祀用牛羊)和盟书等几个环节以后进行的。繁琐的立约之后,盟誓已经埋藏于地下,该大家享受口腹之欲了。主持仪式的赵武亲自将三只烘烤的牲畜一一分送完。不久,晋平公桌子上被三只巨大的野兽头堆满,站在堂下几乎看不到他的小脸。

作为霸主,晋平公只能享受头颅上的肉。但春秋时认为,臀部的肉与腿肉最精美,如今那些精美的肉都被列国诸侯分享了,所以,坐在上首的晋平公苦着脸,寂寞地望着他桌案上的三只兽首。其实,他能享受到兽首肉,也该知足了,仪式主持到这会儿,赵武连一口饭都没吃上,只是你来我往,喝了一肚子酒水。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中华饮食文化吗?它渊源如此久,或许,连春秋时代都不是它的起始,真要追寻它的起源,大约能上推到石器时代的氏族社会。

列国诸侯与晋国正卿分享了三只野兽身上的肉,这三只野兽虽然体积很大,但架不住人多,于是,级别不够的人,分到盘中的只是一小撮肉丝。至于诸侯手下的卿大夫,他们像赵武一样,一点食物都没能分享到。

此时,季礼饿得两眼发绿,他正想跳出来挑挑毛病,指责盟会上使用的三牲不符合规则(龙不是祭祀品)。只听叔孙豹伸长脖子,一边频频咽着唾沫,一边说:“我已经闻到了烤鸭的香味,大约,著名的“薄饼烤鸭”快好了。”

果然,叔孙豹话音刚落百余名庖丁手里托着小托盘,迈着小碎步进入殿中,在每人面前摆上了一只皮焦肉酥的烤鸭。紧接着,一队队侍女手里托着棋盘,棋盘上装满了各种各样的小碟子,还有一大叠“薄纸”,这是一种如同纸张一样薄的面饼。

子产也不客气,他捅捅叔孙豹。问:“听说你在赵武子府上住过,知道如何品尝这种鸭子,请先动手,为我们做一个示范吧!”

叔孙豹先拿起一张薄饼,熟练的夹起一块烤的焦黄的鸭皮,蘸了蘸棋盘上的各种酱料,而后添加几位小菜,将饼子卷起,陶醉的放入口中。其他人仿照叔孙豹的样子,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这食物一入口,季礼几乎要将舌头吞下去,只听叔孙豹还在一旁解释:“赵氏建了鸡陂、鸭城,这鸡鸭肉他们从不缺少,我听说武卫军号称每天吃一个蛋、半只鸡,吃得他们个个体格高大,却连声抱怨军中伙食花样少……都吃成这样子了,还不知足,真是这样饲养军队,今后我们这些小国,怎么去战斗啊?我们还能养得起军人吗?”

正说着,赵武端着酒杯过来,他闲闲的坐在叔孙豹桌子边,顺手扯了一条鸭腿直接啃起来,等把这只鸭腿啃完,赵武才伸着脖子咽了一口酒,呻吟着说:“总算结束了。”

诸侯的卿,席位设在诸侯身后。有诸侯在前面遮挡,大家没注意赵武子的失礼。但是,在这样的场合,能列席于诸侯身后的,也都是各国执政,所以这个角落待的人,职位虽然比国君低,可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里是“执政之角”,能在这吃饭的人,回到自己的国家,都是横着走的主儿。

赵武举杯向晏婴祝酒,而后问:“齐国的情况还好吧?现在富强否?”

晏婴想了想,回答:“大旱之年。我们齐国能好到哪里,不过是走向“末世”了。”

这句话,似乎是季礼的语调。

赵武诧异的问:“不至于吧?齐国最近又吞并了莒国、鄫国,已经在东部恢复了势力,怎么会是“末世”呢?”

晏婴叹了口气:“齐国将来要归田氏一家了!大灾之年,我们君主却不赈济百姓,以至于尽失民心。如今民心都向着田氏一家了,以后怎样,我晏婴是不知道了……呃,我齐国原来有四种计量器具:斗、区、釜、钟。其中四升为斗,四斗为一区,四区为一釜,十釜为一钟。而田氏有三种量具,但相比国君的计量器械,都增加了足足一成的体积。田氏用自己家大斗,贷给百姓粮食;百姓归还的时候就用公家小斗度量,并且任由百姓上山伐木砍材,下海捕鱼捞虾,既不阻止,也不收税。田氏爱戴领地内的百姓,如同爱戴自己的父母一样,百姓之归、民心之归,如百河之归海啊!就是想不赢得老百姓的拥戴,都很难啊!但是谁又能阻挡的了百姓的这种拥戴呢?”

赵武沉默片刻,回答:“我家二儿子赵午,最近聘定了贵国上大夫田无宇的女儿,为侧妻。”

晏婴听了这话,马上接着说:“晏婴奉命前来,特来转达敝国国君之意:伯君大婚,少姜的嫁妆已经备好。不知道秦国的公室女是正妻,还有我齐国的少姜为正妻?如果伯君能够不忘两国友好,则是寡人之幸,两国之幸。”

赵武深深的看了一眼晏婴:“秦晋之好,不是说说而已的,齐国的少姜是我家国君正妻,这是早已经确定的。”

这次晋国国君大婚,娶的夫人是一堆“少姜(意即:年轻宝贝)”,秦国来的是“秦姜”,齐国来的是“齐姜”,而晋平公的母亲也是一位“杞姜”,就是“杞人忧天”的那位宝贝。“姜”这个名字,是春秋时代女子的通用名,意思相当于“宝贝”。

鲁国的叔孙豹哼了一声:“我国鲁姜已经动身启程,鲁国陪嫁的那些奴仆,被执政大大削减了数量。但如今我们鲁国不打算把送出去的东西要回来,就让他们在新田经营一点产业,替鲁姜添些梳妆钱吧!”

鲁国向来跟齐国针锋相对,眼看气氛凝重起来。季礼闲闲的插嘴:“烤鸡烤鸭虽然很好,但吃的太油腻了,不知盟会上有没有清淡一点的食物,我喜欢吃鱼脍,晋国这里,能够品尝到好鱼脍吗?”

赵武笑了:“早听说吴国炮制鱼脍的手段很不错,不知道公子能否为我们示范一下。侍卫们刚从黄河里捕捞了一些黄河大鱼,正适合做鱼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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