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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小领主(407)

东郭离整了整衣衫,回答:“公子,这确实是我们新铸造的钱币。”

子产的父亲子国,是郑穆公的儿子。子产本名侨,字子产,又字子美。时人也常称其为“国侨”,意思是“子国的儿子侨”。后来子产以“国”为姓氏,成了中国“国”姓第一人。因为他居住在东郭,所以也被称为“东郭侨”。因为他是郑国公氏后裔,故此也被称为“公孙侨”。但子产对郑国的君位有继承权,所以他也被称为“公子侨”。

子产回头看一看殿门口,没发现士瑕追出来,没发现有人召唤他,他有点不甘心,便停在门口,顺手捡起一枚钱币,没话找话的问:“我听说元帅在担任司徒的时候,曾经铸造过一批钱币,这些,是晋国的新钱吗?”

东郭离满脸红光:“没错!不过这批钱不是铸造出来的,是冲压出来的。”

子产哦了一声,这才将目光凝注在手中的钱币上。这钱币是圆形的,青铜铸成,由于铜的分量足,整枚钱币青幽幽的,发出很悦目的青蓝色。这枚钱大约跟汉代五铢钱的铜板同样大小,厚薄也相等,形状也相似,只是没有钱币中间的方孔。如果子产知道五铢钱,他会发觉这枚钱币远比五铢钱精美。机器冲压出来的钱币表面花纹明显,厚薄均匀,正面是麦穗环绕的四个字:晋国通宝。钱币的侧面是形似牙齿一样的齿纹,齿纹精细而均匀。钱币的反面则是周天王的年号,以及晋平公的年号。

东郭离继续得意洋洋的炫耀:“这些年来,我赵氏开发制作板式青铜甲,积累了一些冲压经验,所以开始用冲压制钱,这种方法免去了蜡模,免去了融化铜汁,铸造新钱的成本大大降低。所以我们家主上位以后,打算大量发行这些新钱,全面取代过去的旧钱。”

子产摇摇头,他觉得这枚钱币什么都好,唯一的遗憾是体积太小,相对于过去制造的罄型钱,桥形钱,以及布币、铲币、刀币,这枚钱分量小的可怜。不过,这么小的钱,唯一的优势是携带方便。

子产将这枚铜币放回托盘,偶然发现农夫们捧的其它几盒子钱色泽不同,一盒钱色泽银白,钱币的大小与铜币相等,而另一盒钱则纯粹是金色。这种金色子产认识,他自己也从楚国那里获得过这样的贵金属,据说赵武将这种金属称之为“黄金”。

子产检起一枚金币,这枚金币大小与铜板相符,但分量重得多,而且形状不如铜板规整。子产掂量着这枚金币,问:“这是晋国的郢爰吗?”东郭离回答:“家主把它命名为“镒”,这种钱叫做“晋镒”。”

子产丢下了这枚金币,转向银色的那盘金属:“这种金属是银吧?我曾经收集过晋国发行的银币,以前的银币似乎没这么精美。”

东郭离回答:“银子很软,拿银子铸造成不易变形的钱币有点困难,所以,这枚银币不是纯银,我们往其中掺杂了铅、锡、以及一点铜,让它变得更硬。这种银币,一枚价值二十枚铜币,它将与铜币共同发行。以前我们发行的钱币分量少,市面上几乎很少流通。家主上位以后,打算发掘我晋国铜矿与银矿的潜力,确定我们的完整货币体系,所以打算大量发行金、银、铜三种货币。我这次来,是让家主鉴定一下新铸的钱币模型,如果家主许可,便正式向国内推行。”

子产又望了一眼殿门,还是没有人出来邀请他,他将银币丢到盘子里,询问:“二十枚铜币兑换一枚银币,那么多少枚银币兑换一枚金币呢?”

东郭离回答:“我晋国没有黄金出产,全靠外来输入,再加上黄金越纯越是发软,而我们的金币是用纯金锻造的,所以家主的意思是以后金币只作为高额等价物,规定一百枚银币兑换一枚金币,家主把它称为“金本位”,黄金今后将只是高额等价物,不参与流通。”

子产点点头,抬脚向外走,边走边嘟囔:“赵武子上位以后,说是要做一个规则制定者,我现在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制定了钱币的兑换率,依仗晋国的强大来推行这个规则,恐怕今后天下的财富都要汇集于晋国了。我们小国还能活下去吗?”

走了几步,子产又暗自盘算:“不过,晋国的钱币政策似乎对郑国没有损害,因为郑国与楚国交界,可以依靠转手倒卖晋国的商品,从楚国换回黄金,转而输入晋国。黄金这玩意,价值可高了,以后的郑国,就可以做晋国身上的一个水蛭,晋国越强大,郑国吸到的血越充足。”

走出了元帅府,子产又在府门口遇到叔向,叔向正在与韩氏首席家臣田苏交谈。子产回身望了望殿门口,走到叔向跟前,亲热的冲两人打招呼:“二位大夫在谈什么?”

田苏笑了笑,回答:“元帅上位以后,从列国聘任贤能,来我晋国任职。秦国的一名大夫掌握了金属延展技术,被我晋国聘为大夫,这名秦国大夫上任的时候,带了一千名仆人。与此同时,一名楚国大臣因为懂得稻谷种植技术,被我们聘任为司徒府的佐官,这名楚国大夫上任的时候,带着他从楚国带来的五名奴仆。

可是,叔向计算这两位大夫的薪水的时候,居然都给了他们相等的薪水……嘿嘿,楚国大夫拿这份薪水,天天喝酒吃肉,随从都能穿上最华美的衣服。而秦国大夫如果拿同样的薪水,恐怕他的随从要饿死一半了。我正在跟叔向商量,能不能给秦国大夫多发一点钱。”

子产转过去询问叔向:“你打算怎样?”

叔向咧嘴一笑:“我受元帅嘱托,主管确定官员的级别,武士的爵位,并且按照各自的官职发放薪水。卿的年薪,是价值相当于五百顷田的粮食税……两位公子都是上大夫,都定一百顷田赋。”

田苏继续劝说:“秦国来的公子是大款,只给一百顷田赋,太少了吧!这点钱,不够养活他的仆人。”

叔向坚持,他说:“我被要求根据官职承担的责任高下给予俸禄,但没有受命因为官员的家境富裕就多发薪水。咱们新田城里面的富商(最早的晋商),因为有钱,用金玉来装饰车子,穿刺绣花纹的衣服,拿丰厚的礼物跟诸侯交往,够富有的吧?但我们不给他半点俸禄,还要求他们按规定纳税,因为他们对人民没有功劳。”

田苏闷闷的说:“这样一来,秦国的公子恐怕养活不了他的家仆了,今后还会有更多的贤能之士来我晋国效力吗?”

叔向板起脸孔:“贤能跟财富没有任何关系。秦国来的公子,光行李装了一千辆车,车队绵延十里路,这说明他颇有经商的才能,你何必替他担心呢?我晋国重商,也是天下财富汇集的地方,秦国公子还拥有一技之长,况且他还是赢氏宗姓里的人,难道他不能寻求赢氏宗姓的帮助,在新田城开几个作坊以养家糊口吗?我只怕他今后挣的钱太多,以至于本职工作都不精心了。”

田苏嘟囔:“正因为秦国公子是赢氏宗姓的人,我才怕你给他这样的薪水,惹得元帅不满。”叔向说话更严厉了:“我受元帅的委托,核定官员的爵位与薪水,我做的是晋国的官,元帅从没有交代我做晋国官要照顾秦国人。如果元帅因此责备我,那么让元帅直接来找我。”

子产再也听不下去了,他梦游一般的告辞,慌慌张张的爬上自己的马车,等车走到僻静处,他仰天长叹:“我听说叔向的性命是赵武救的,他因为赵武的信任,才担当了现在的职位,但这个人却没有因为赵氏的恩惠而忘却了自己的职责。可怕,晋国大夫都如此恪尽职守,晋国该大治了。”

子产走后,田苏还想说几句,国君派来的使者打断了两人的争执。使者向叔向哭诉:“少司寇,请你惩处小竖(童奴)某某。君上那里非常不满,说他如今想惩处几名小竖,却被内侍拦阻,他们说元帅有命令:不经审判,任何人不得被定罪,这是什么道理,身为国君,难道连惩处小竖的资格都没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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