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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小领主(371)

晋平公感觉自己前几次带领诸侯国大军东游西逛,人人唯他的马首是瞻,这活儿既有面子还威风,他雀跃的说:“寡人亲自带队出战,以讨伐卫国。”

赵武摇头:“不妥,元帅战于曲沃,我要战于卫国,此时此刻,君上还是留在国内,掌握中枢比较好。我把武卫军剩下两个师留给你。卫国是小国,我带的军队足够了。”

中行吴作为范氏的支持者,留在国都看动静,听到赵武要抽调魏氏的部队攻击卫国,而此时魏氏正在参与攻击曲沃,这意味着曲沃的攻击力量将要削弱,中行吴皱起眉头,小心的建议:“不妥啊!魏氏的力量主要要防范秦国,在这个时候……”

赵武昂然回答:“秦景公已经派来他的弟弟赢针,打算与晋国和解。原本我不想答应秦国的求和,但现在看来,我们只能答应他们。”

中行吴犹豫了一下,探问:“赢针入境了吗?”

赵武回答:“十日前他进入武威堡,消息已经送到我这了。昨天他通过智氏领地,再有两三天,即将抵达国都。”

中行吴的回答充分显露出晋国人睚眦必报的小心眼,当然,也有人说这是“霸气”:“秦国两度入侵我们,这个仇恨还没有报。我们入侵秦国无功而返,如果现在允许秦国的求和,那么岂不是让人认为我晋国人好欺负,哪怕侵略过我们,只要事后肯认错,我们也会忍下这口气,任他们蹲在家里,享受从我晋国获得的战利品?”

赵武横了中行吴(荀吴)一眼。叔向连忙帮赵武解释:“我晋国如果没有这场内乱,那么秦国就是我们下一个报复的对象。但现在齐国还没有彻底屈服,卫国又起了动乱,晋国三军各有一部分参与围攻曲沃,国内剩下的军队残缺不全……我们已经无力同时应付两场战争了。在这种情况下,稳定我们的西线才是对我们最有利的。如果我们不这么做,恐怕后世子孙会埋怨我们的不理智。”

中行吴年纪比赵武大个三四岁,但俩人的智慧差距不是一点两点,这是时代的差距,春秋人的眼界跟现代人没法比,在赵武的咄咄逼人下,中行吴退后一步,点头说:“那……就依副帅的主见。”

三日后,秦国使节赢针沐浴更衣,亲自拜见晋平公,商议结盟之事。赵武命羊舌肸(叔向)负责接待工作。赢针的御戎子朱也想随同进入大殿,但被叔向挡在殿外,子朱一连请求了三次,叔向不理不睬。子朱怒,按剑说:“我陪同公子针一同前来,我是御戎, 御戎是什么?贵族中的贵族,官爵显赫,为何贵国不让我入朝?”说罢,子朱拔出了宝剑,怒目而视。

叔向(羊舌肸)大声反驳道:“秦晋不和很久了,今日之事,若能谈成,双方签订盟约,那是社稷之福,是两国百姓之福。若事情谈不成,三军将士将暴骨于野。我叔向职责所在,不得不如此严谨守卫。假如有小人混入进去,胡言乱语破坏和议进程,或谋逆行刺谈判官员,这个责任谁来担当。你再敢胡搅蛮缠,我的利剑就不认人了。”说罢,叔向刷地抽出了利剑,站在台阶上横在子朱的前面。

子朱大怒,吼道:“你的剑锋利,难道我的剑不锋利吗?”

叔向从牙缝里发出“呲”的一声,斜着眼睛说:“我的剑锋利,这我知道,我手持的是赵氏所产上品金精剑(钢剑),百金之精百炼而成……至于你手中的宝剑锋利不锋利,那我就不知道了。”

子朱挑战说:“不信,你就试试?”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一波三折

赢针正在殿内跟晋平公商量盟约细则,听到这话坐不住了,他郑重向晋平公道歉:“我赢针来自偏僻地方,不知道礼数,没有管教好自己的家臣,冒犯了上国上大夫,请允许我离开片刻。”晋平公脸色也不好,他闷闷的点点头。赢针随即出殿喝退子朱。子朱将剑入鞘,恨恨而退。

晋平公在殿里听得是真真切切的。他对师旷说道:“难道我们晋国那么无足轻重吗?一个小小的御戎也敢跟我们的上大夫争执,也想坐到殿上与我们的上卿平起平坐,岂有此理?”

师旷淡淡回答:“君上,凡是自尊心过于强烈的人,其实都是卑微的人。他们把仅剩的那点稀薄的自尊心称作“面子”,因为他们只剩下这点“面子”了,所以他们把“面子”看得格外重……咦,如今这个时代,小贵族最担心被孤立和轻视,他们只剩下计较那点稀薄的“面子”了。你瞧,殿外的臣子们因私利(面子)而力争,不崇尚道德而彼此谦让,如果贵族的私欲膨胀下去,公室将面临被卑下的危险啊!”

晋平公闻言,沉默不语。

师旷见六卿专政,六卿的势力已经大到国君无法收拾的地步,公室权势卑弱,故借此劝谏平公。

赵武在一旁不愿意了,叔向在殿外的坚持是正确的,是为了国家体面,这在外交上叫做“对等待遇”。而师旷却连讽带刺,拐弯抹角讽刺叔向这个小领主,把微不足道的面子看得格外重……不带这么拐弯的啊!虽然师旷是借题发挥,在嘲讽晋国国内的卿族内斗,但外交待遇与卿族争斗完全是两码事,就好比公斤和厘米,虽然都是度量称呼,但却完全不是一回事。

“君上说得对,我晋国最近确实被人小看了。小小的卫国竟然敢杀戮我们三百武士,秦国的一个御戎也妄图进入我晋国的大殿。我们是霸主国,霸主国的大殿是一个御戎所能立脚的吗?我晋国卿大夫有许多,但哪个卿大夫的御戎,曾站立在大殿上侃侃而谈?这里是霸主国招待各国“君主”的地盘,这里是晋国正卿与霸主谈论国事天下事的地盘。一个秦国公室的御戎,也想站在殿中侃侃而谈,我看,这已经不是狂妄了,这是蔑视。”

赢针正返回殿中,听了赵武的话,他慢慢的坐了下来,欠身询问:“赢武子,你打算怎么办?”赢针喊赵武为赢武,是想特意提醒他与赢氏属于同宗的事实。

不过这是春秋,在春秋时代,赵武可以跟赢针私下里像亲戚一样相处,但到了战场上,或者朝堂上,他要对得起自己晋国副帅的职责。所以,赵武沉声回答:“我不知道子朱是否有权在秦君的大殿外咆哮?如果我们双方打算结盟,请按照在秦王大殿外咆哮,冲撞秦王护卫的秦国刑律,处置子朱吧!”

赢针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向殿外走去,不一会儿,他手里拿着一个托盘返回,托盘上是子朱血淋淋的人头。赵武满意的点点头,将头颅转送给晋平公,郑重的说:“君上的尊严已得到维护,我们可以继续跟秦国谈论盟约了。”

赢针马上接过话题:“自古以来,没有听说说过盟约有期限。赵武子如今跟我们签了盟约,却要求以十年为期,我不知道这算做什么?”

赵武冷笑一声:“盟约签订是为了遵守,我出面签订这个盟约,是因为我有把握保证十年之内来维护这个盟约。至于十年之后,也许我不再坐在副元帅的位置了,甚至有可能不坐在元帅的位置上。十年后,如果秦国想继续维持这个盟约,我们可以继续续约,否则的话,就让盟约到期自动失效吧!如此,被严格遵守的盟约才是神圣的,才是不容侵犯的。”

晋平公在座位上回答:“副执政说的,就是寡人想说的话。”

赢针想了想:“罢了,规定期限的盟约,也算是个创举吧……就让我来完成这个创举。”秦国签约了。

赢针前脚出门,赵武随手将盟约交给晋平公:“不过是一份十年期限的盟约,如果有什么不妥,我们可以到十年后再进行修改。这样的话,我们在十年之内虽然无法进攻秦国,但我们的西线也算是安定了,请君上拿这份盟约祭告太庙,并将之封存。”

稍停,赵武召叔向上殿,命令叔向当堂书写内容,并请晋平公盖上印玺。随后,晋国全国动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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