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春秋小领主(346)

宫廷乐女果然不同于民间。对于郑奴,赵武手上并不缺乏,他获得的一批战俘就是郑国战俘,而后,郑女当中长得好看一点的、清纯一点的,都被他挑出来交给鲁郤姬训练。而鲁国是与宋国是并列的礼仪大国,其在艺术上的底蕴不是晋国所能比拟的,鲁郤姬精心训练了一批又一批郑女,另外还有顿国女乐,陈国歌女,再加上如今的齐女,赵武府中已算是汇集天下音乐之大全。

而一向以来,赵武就享有优待艺术家的名气。“叶公好龙”的那位叶公现在就定居在赵氏,以教导赵城学宫的学生绘画为生。叶公之外,列国无数的艺术家,以及有一技之长的闲人,都在赵氏享受着高待遇。赵氏的歌舞也为赵武增添了一丝艺术家族的色彩……然而,民间力量培养出来的艺术家,总没有宫廷艺术家那样格局宏大。

如今坐在朝堂上,比较一下郑国君主献来的国家级歌舞女,赵武手头那些舞妓、歌伎就被比下去了,所以赵武看得很入神……陡然间,他发现范匄身边多了一个人,此人的嘴唇刚刚离开范匄,似乎刚结束了与范匄的悄悄话,而范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牙齿咬得咯咯响,他狠狠的盯向了座位下手的新军佐栾盈。

赵武沉思了一下,轻轻的摇摇头,冲身后使了一个眼色,田苏立刻凑近赵武,低声说:“刚才说话的是乐王鲋,这小子跟赵氏少主赵成关系很好,不过此人向来无立场,是国君的佞臣而已。”

赵武轻轻点头,齐策凑过来补充:“我听说栾盈最近一直在抱怨,说他父亲的财产都被母亲栾祁氏搬回了范氏,而且他母亲栾祁氏还与管家关系暧昧,栾盈怀疑父亲死因不明,或许是被毒杀的……”

歌舞声稍停,范匄挥挥手,命令歌舞退下,他举杯向栾盈敬酒,说:“新军佐,赵武子刚才跟我谈论,齐国虽然屈服了,但我们需要在黄河南岸建造一座城池,以便就近监视齐国动态。这活儿不是很劳累的活儿,新军佐能否替本帅操劳一下……”

栾盈眼睛也不眨,果断拒绝:“征服齐国是副帅的功劳,稳定征齐的战果是元帅的责任,我栾盈岂能插手齐国的事情?但如果元帅发动大军一块前往齐国筑城,我栾盈愿为副手。”

栾盈聪明,比他父亲栾黡聪明数倍。齐国的外交原本是范氏的囊中之物,而赵武打下齐国之后,齐国今后的外交代理权,最后的归属难以确定。在这个时候范匄派遣栾盈独自去筑城……栾盈害怕万一自己跟齐国的交往触犯了范氏与赵氏的禁忌,那就不好交代了。所以他干脆拒绝。

范匄端起酒杯,轻轻呷了一口,语调缓慢的说:“也罢,新军佐既然不愿去齐国的地盘,那么去秦国如何?这几年,我与副帅武子筹划着报复秦国,魏氏的武威堡需要重新修缮,另外,我们最好在魏地再修建一座船坞,以便做为今后的造船基地……新军佐可以统领栾氏家将,前去魏地筑城,那里终究还属于晋国,可否?”

栾盈在犹豫。范匄一向霸道,如今他如此好说话,用商量的口气询问栾盈,让栾盈很不适应,他还在犹豫,新军将魏绛点头答应:“既然让在我魏氏的领地上筑城,我魏氏当供应一切粮草。”栾盈见到无可推辞,他站起身来,拱手回答:“喏!”

此时,天色渐黑。有师旷在,大家都不好意思彻夜宴饮,这位盲人乐师可是曾因晋悼公彻夜宴饮,狠狠的教训过前任国君,所以见到天色晚了,士匄站起身来宣布:“今日,列国敬献的歌舞班子都留在宫中,国君请随意享用,我等再无其它事情,大家都散了吧!”公卿大臣们依次向国君行礼,恭敬告退。

等人都走空了,晋平公郁闷的转向身侧,询问武宫守卫赵成:“阿成,你刚才看到了吗?师旷刚才拿琴砸我,他想要谋杀我。”

赵成小小年纪,已经沾染上晋悼公与其父的老成,他波澜不惊的拱手说:“君上,我父亲曾说:责任与义务是相等的。在这个时代,每一个享受权力的人,都该牢记自己应尽的义务。我赵成对赵氏有义务,是因为我平白享受了家臣的尊重。从这个道理上来说,君上不应该在宴席上说那些话啊!君上只顾享受君主的权力,却忘了提一下君主的责任,难怪师旷要发怒。好在嬖人们要处罚师旷的时候,君上说了一句真心话,才使得气氛缓和。臣年幼,大道理懂得不多,但不敢用自己的无知误导君上,臣唯有恳请君上今后亲贤人,远小人。”

晋平公散漫的点点头,回答:“寡人知道了,元帅留下的列国歌伎呢?阿成可以先退下了,寡人瞧着一名郑女舞姿不错,想与她再亲近一番。今日无事了,请阿成退下吧!”

赵成脸色怏怏的退了下去,等他看着家臣安排好宫城值班人员,闷闷不乐的走出宫城,发觉自己的父亲赵武还停留在宫城门口,正与韩起窃窃私语。

见到赵成过来,韩起也没有回避,继续说:“据说栾祁氏询问兄长范鞅,说:“父亲重要还是丈夫重要?”范鞅回答:“当然是父亲的家族重要,因为父亲你无可选择,而丈夫你可以一选再选。父亲所在的家族决定了你的阶层,决定了你所嫁丈夫的挑选范围,而丈夫那是随时可以更换的。栾祁氏听说后,立即向父亲范匄告发自己的儿子谋反。

叔向刚才告诉范匄的,大约就是范匄收容箕遗、黄渊的事。本来范匄对栾盈就非常警惕,时时寻找下手的机会,而栾盈乐善好施,收容王逆,如今又特定收容了两名著名剑士箕遗、黄渊,难怪范匄不愿意继续忍下去。”

赵武面色难看,他招招手,让自己的儿子登上自己的战车,忧心忡仲的感慨说:“又一场家族屠杀开始了,这次,恐怕更加血腥,更加难以躲避……”

韩起叹了口气:“从明天起我住你家,我的家族军队也住进你的园子,你我两个人联手,再加上智氏的军队,恐怕别人想动手,也要掂量一下。”

此时,栾氏的谋士正在劝解栾盈:“主上,谁都知道我们与范氏剑拔弩张,在这个时候,我们怎能轻易离开国都?不如找国君求个情,请国君出面缓和一下。”

栾盈叹了口气:“你们知道文公的事情吗?文公在外而生,他的兄长留在国内,却被献公处死。我只要把栾氏的军队带在身边,范氏怎能轻易动手?况且我栾盈自认做事兢兢业业,元帅怎能无故降罪于我呢?我栾家如果有罪,那我该死;如果没有罪,上天不会平白用雷劈我的。”上天有时候是会瞎了眼的。

栾盈动身后不久,范匄开始召集诸侯聚会,名义上是准备再度征服齐国,以确定赵武征齐的成果。眼见着诸侯逐渐到来,范匄动手了。他先要求赵武出动三百赵氏甲士,遭到赵武断然拒绝。范匄随即指派荀吴(中行吴)来调动智氏的领主武装,但随即被智娇娇压下。经过试探,见到以赵武为首的“赵韩智”三家联盟难以撼动,范匄退而求其次,转而要求赵成出动武宫五百守卫,中行氏再支援三百甲士……在元帅严令下,赵成屈服了,他调拨了五百武宫守卫,交给范匄。

范匄随即调派一千家族武士,配合中行氏的兵力,加上五百武宫守卫,在国都展开了大清洗。栾盈手下的大将箕遗、黄渊、羊舌虎等等十一人,夜半遭受袭击,寡不敌众,都给抓住,就地处决了。这些不明不白掉下的脑袋都挂在新绛城的城门,头颅干枯以后,有很多野鸟跑来筑窝,有些头颅被飞鸟叼走,史载:当时头戴安全帽,正在外面指挥修城墙的栾盈,看见野鸟从空中衔来了自己党人的脑袋,他明白了一个简单的真理:雷劈下来的时候,劈的不一定都是坏人。

实际上,这段历史记载极端不靠谱,飞鸟怎么可能叼过去头颅?头颅干枯至少需要半年的时间,而且脑袋怎么说分量都不轻,古人常称“七斤半”,能把这么沉重的脑袋叼着长途飞行,那得多大的鸟才能叼得动,这只鸟还得恰好认识栾盈……

上一篇:弹痕 下一篇:妖魔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