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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小领主(327)

韩起还没有说的是:赵武麾下还有“天下第二”的潘党,原先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已经死去,他现在是实打实的“天下第一”了。有这样的绝顶猛人坐镇,齐国人拿什么抵抗……即使齐国人多势众,难道咱找它单挑还不成吗?

范匄屈服了。他代理元帅一职后,第一个命令就遭到了赵武的抵制。虽然面子受损,但范匄想了想,觉得赵武说的有道理,他勉强点头:“既然这样,我先带着元帅退却。若此次上军无法战胜齐国,请给我来信,我们晋国还有一战之力,我将在国内组织援军,亲自前来增援。”

接下来,各国联军撤退的序列商定了,郑国军队与宋国军队第二天清晨撤退。随后,鲁国国君与卫国国君带领侍从退却,军队留下。而两国军队统帅则淘汰老弱,挑选愿意追随的勇士,继续留在齐国战斗。留下来的勇士中,其中有孔圣人他爹叔粱纥(郰人讫)。除了鲁国、卫国军队之外,还有莒国国君以及莒国所属的兵车百乘。这支军队没有啥战斗力,他们是等赵武扶立他们复国的。但他们并不孤单,因为凑热闹的还有邾国军队,他们是来等待搬家公司“搬迁国家”的。

联军次第撤走后,赵武依旧在分兵熟路:他命令莒国与邾国的军队向东侵及潍水,向南推进到沂水……此时,齐国各地领主已经开始集结军队准备救援国都,这两支军队单独向东攻进,所冒的风险太大,连韩起都有点担心。等两国国君走后,他小心的问:小武,我们的军力不足,不能把临淄城完全包围起来,这时你还让两国军队离开,你放心吗?”

韩起问话的时候,鲁国、卫国、许国的军队统帅都在,但赵武却毫不回避,他冲鲁军统帅叔孙豹咧嘴一笑,说:“邾国国君若是幸运的死在齐军手里,那他真是解脱了。邾国的国土今后就可以并入我国,但请鲁国不要忘了祭祀邾国国君的祖先。至于莒国,没错,我是答应帮助他们复国的,但上天只帮助自助者。如果莒国国君在齐军主力被我们钳制的情况下,带兵进入自己原来的国土,却无法获得原先臣民的拥护,那么他没有资格重新复国,即使死去也是活该。无论如何,齐国人想要消灭这支军队,他们来国都救援的兵力就要分散。至于我们,齐国国都临淄已经在我们囊中,我们只需等春天到了,摘取这枚熟透的果实就行。”

韩起想了一下,问:“春天,你刚才说到春天,你有什么打算?”

赵武笑得很憨厚:“齐国是个大国,或许这样说不确切,确切的说,齐国是个纺织大国,临淄城里多的是纺织工人,而不是农夫,这样的一座城市,能储存多少粮食,到了春天,他们储存的粮食也该吃光了。”

韩起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打算硬攻呢?”

赵武微笑着回答:“郑国都城有七重城郭,临淄只会多不会少。一桌鲜美的食物需要细细品尝,才能体会到它的味道,我们要做的就是一层层拨开它们的硬壳,品尝到其中的果肉!临淄城终究是要硬攻的,不过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韩起吸了口气:“我家的武士可不像你们赵氏,都是职业兵,我的职业武士只有七千人……”

赵武还没说话,齐策插嘴:“这次出战,我赵氏也带了七千职业武士,不过如今国内稳定,我们已经下令让剩余的五千职业武士全体渡河,他们已经进入齐国境内。”

韩起的谋士田苏马上补充:“我韩氏如果仔细筛选的话,还能从补充兵力中挑选五千职业弩手。”鲁国统帅叔孙豹马上回答:“我军还剩下兵车一百乘,武士七千五百人。”孙林父也赶紧通报兵力:“我卫国留下兵车一百五十乘,约一万武士。”许国统帅是赵氏家族武士,他平静的回答:“兵车一百乘,骑兵五百人,总数约五千人。”

赵武马上下令:“上军就驻扎原地,鲁国、卫国、许国各自把守一座城门,一旦齐军出城攻击,请各军坚守,而后燃起烽火,等待我军救援。诸位放心,我这里有戎人、狄人,加上赵氏武士与许国骑兵组成的五千骑兵,这支军队洒出去,足以粉碎齐国人的任何反击行动。”

鲁国的叔孙豹是君子,他悄声提醒:“兵法云:围三阙一……”

围城战是残酷的,等待守军粮食吃光,城里的百姓大约要饿死一多半,这样的话,一旦守军屈服,城里向胜利方交纳征税的人口就减少了,为了粉碎守军的抵抗意识,却不伤害胜利后的征税收入,兵法上常常要求给守军留下一个城门,以便守军能够源源不断的获得补给。

但赵武却对这种方法不屑一顾:“粉碎齐国人的抵抗意识,不是靠仁慈就能获得的。齐国人骄横了多少年了,不自量力了多少年了,这次我要让齐国人想起战争就恐慌。好了,你等各自去城门修筑营塞,准备长久围困临淄。”

韩起的谋士田苏阴阴的补充:“没错,齐国的大子就在城中,他们的国君也在城中。四面包围的齐国都城,齐国的主脑就一网打尽了。这些不自量力的公卿被俘后,才能真正的体会我晋国的强大,才能一劳永逸的消除战争。否则,齐国那位混蛋国君逃走了,他还会在别处继续不自量力的抵抗。”

稍停,赵武转身向齐策交代:“命令我们甲氏的部队加快脚步,在正月之前赶到临淄城下,我需要工匠们尽快制作攻城器械。正月初一,我军发动主攻,我们一起进城,住进齐国人的房屋避寒。”齐策躬身:“喏!”

临淄城下,联军开始紧张的修筑营寨。晋军主力撤退后,大子光打算组织一次反击。晏婴立刻阻止说:“晋军营寨中打着赵武子的军旗,赵武子还没有撤,公子可记得赵武子以前的战绩:他擅长突击,尤其擅长追着反击的部队夺取城门。”

大子光犹豫了,时光在他的犹豫当中慢慢度过。

数日后,联军撤到了鲁国,鲁襄公在蒲圃(鲁国著名场圃,类似于现今国家广场之类)以“三命之服”盛情招待并感谢晋国的六卿,以“一命之服”款待晋军的军尉、司马、司空、典尉、候奄等官员。并特意赠送给荀偃锦一束(五匹),加以玉璧,马一乘(四匹),最后送上已故的吴王寿梦的鼎一尊。

此时,荀偃昏迷的时间多,清醒的时间少。晋平公已经先期回国,范匄扶着荀偃的车马渡过黄河,等晋军的战船登上黄河北岸,范匄下令全军举哀。荀偃在渡河的船上,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倔强的荀偃临死还双目圆睁,而且牙关紧咬,无法在嘴中放入宝珠(古人去世应含珠玉)。范匄不知何故,擦拭完荀偃的尸身后,反复将手清洗数遍,而后手抚荀偃尸身发誓:“主(属下对上级称谓)死之后,我们岂敢不如同侍奉您一样对待荀吴!”荀偃的尸身没有反应。

范匄旁边的下军佐栾盈插嘴说:“主是不是因为没有彻底完成伐齐使命而不甘心呢?”范匄打了个哆嗦,回身瞪着自己的外孙栾盈,栾盈马上补充:“副帅,请你再问问元帅?”于是,士匄再次抚尸,发誓说:“主死后,我们将继续讨伐齐国,有(黄)河为证!”话音才落,荀偃的尸体慢慢阖眼、牙关放松,让范匄轻松的把玉放入荀偃口中。士匄出来后感叹:“哎,我小看这个大丈夫了(吾浅之为丈夫也)”。

稍停,范匄看看左右无人,又对自己的儿子范鞅说:“我也小看了栾盈的聪慧,我范氏有这样一个聪慧的敌人,真是可怕啊!”范鞅阴沉的回答:“父亲觉的可怕,那就早点下手。”范匄提醒:“儿啊!有些事情,能做不能说。”范匄想着事情能做不能说,但他的举动却表明了他的内心。

赵武在临淄城下收到荀偃去世的消息,先为荀偃的去世大哭一场,而后跟韩起悄悄说:“鄢陵之战的时候,你曾经对我说:我们的时代开始了,你那话说的早了一点,现在依旧不是“我们的时代”。不过,我知道,一个新的时代确实开始了,我晋国从此要从“政治家政治”过渡到“政客政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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