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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小领主(239)

鲁国人不能不拼命了,晋国人如此迫切的想压服南方诸国,是因为他们想抽回身帮助鲁国,帮他们对付齐国的压迫,所以鲁国人疯了,他们也把压箱底的力量全部拿出来。

如果历史没有赵武,那么这次盟会过后,晋国人也因为宋国的功劳,打算攻下偪阳以犒赏宋国。现在有了赵武,晋国人不仅要犒赏宋国,而且之前就因为陈国、郑国的归顺与服从,大大地犒赏了那两个国家。此外还有许国,看似吃亏的许国现在有了稳定的生活环境,再不用日夜担惊受怕。连番的重赏下,让“跟老大混,有肉吃”成了各国诸侯的共识。所以,面临齐国强大的压迫,鲁国人根本无法单独应付,他们唯有指望老大撑腰了,他们不能不拼命。

除晋军外,最先赶到的联军部队也是鲁国人。鲁军一路狂奔,首先赶到偪阳北门,此时。北门负责攻打的是范氏家将赤犴---范氏有四大家将:林虎、裴豹、守罴、赤犴。但这四位家将不是“士”,是奴隶身份,属于那种肉盾与挡箭牌的人物。其中林虎已经送给了赵武,故此范氏现在只剩下三大家将。

赤犴也是异族人,具体他来自那个民族已经分不清了。因为赤犴头发有点发红,长得比林虎还要丑,所以,他以野兽的名字命名。

说起来,赤犴是非常想攻破这座城门。当初他们范氏四大家将并列,虽然因为林虎长的身材壮实,力大无穷而成为四大家将之首,但当初林虎被赠送给赵武时,其他三位家将无不嘲笑林虎运气差,因为赵氏当时是国中知名的穷贵族,连个小小的卿位都没有占上。与之相比,当时的士氏家大业大,枝系繁茂,跟着士氏继续走,显然比林虎跟着赵武,前程远大得多。

然而世事难料,让其他三大家将郁闷到吐血的是:赵氏首先废除了奴隶制。作为范氏赠送品的林虎成了第一批获益者。到了赵家,林虎摇身一变成了自由民,马上又成了舆大夫。如今人家都成贵族了,再然后林虎耀武扬威,带着不少侍从,驾着战车走过国都街头,见了范氏剩余的三位家将,都不屑打招呼。贵族了,当然不能与奴隶随意打招呼,更不要说拿奴隶当朋友。

其实,晋国国内目前的奴隶制已经开始松动,各大贵族看到租庸制对劳动热情的促进作用,都逐步开始在自己的封领悄悄推行租庸制。范氏三大家将早盼着自己也能摆脱奴隶身份---但炮灰跟农夫不一样,即使赵氏也只把废奴政策推行到农夫阶层,对武士拥有的奴兵仆兵毫不触动,所以赤犴虽然是范氏三大家将之一,但他跟其余两个一样,依旧是奴隶身份,只不过是颇受重用的奴隶兵而已。

这次攻打偪阳前,范匄已经发了狠,他宣布:先入城者重赏,准许受赏者提一个要求,他士匄有求必应。听了这话,其他三名家将相互交换一个会意的目光,他们能想到的要求无非是:交还丹书(奴籍身份证明),让他们从此成为自由民。因为存了这个心思,赤犴很努力。但是有些时候,很多事情不是个人努力就能成功的。赤犴如今站在偪阳城门洞内,努力思索破城方法。但他无论怎么努力,似乎想不出窍门来。

从城门洞向外眺望,沿着晋军的攻击线路延伸到赤犴站立的地方,一具具七倒八歪的尸骸,铺成了一条死亡之路,他们默默的说明赤犴努力的程度。

鲁国援兵是由名臣孟献子统领的。他的左右是鲁国猛士郰邑大夫梁纥(孔圣人他爹),以及猛士狄虒弥。鲁军伫立在城下,在偪阳军队弓箭射程外,孟献子上前细细打量着偪阳城墙,若有所思。

赤犴看到援兵来了,他精神一振,翻身冲出城门洞,回到晋军阵线,过去向孟献子施礼:“贱人是范氏家将,我们范氏士兵已经攻了四次,还没有得手,贵人的兵到了,能否与我们携手再攻一次。”

孟献子一听对方的自称,知道对方是个奴隶,皱着眉头像挥苍蝇一样挥了挥手---鲁国是个讲究礼仪的国家,他的身份使他不能直接与奴隶对话。于是,猛士郰邑大夫粱纥(孔圣人他爹)代他回答:“没问题,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战斗的……只是我有点奇怪,范家武士怎么以奴隶为家将?”

赤犴无言以对,默默退下。

稍停,晋鲁两国联军再次组织军队发起攻击。这次,因为鲁国军队统领都是贵族,所以联军统帅换成了鲁国人。

孟献子不是白当贵族的,跟在晋国人身后打了许多年仗,他已经学会了一些军事技巧。便在战车上用戈指点着城门两侧吩咐:“把军中所有的弩弓集中起来,分发给善射者,搜集所有的弩箭供应弩箭射手,而后以盾牌兵作为彻头,掩护弩兵逼近城墙,再以弩兵压制城墙上的士兵,以步卒精兵突击城门。”

赤犴听了孟献子的话,心中只剩敬佩了,他乖乖的按照孟献子的指派调配好兵力---晋军进攻了。

带着那种特有的霸主国傲慢,晋军盾牌兵按照鼓声的节奏缓缓向前推进。他们推进的节奏是四拍一步,当第一声军鼓声响起的时候,盾牌兵奋力大喝,将竖放在地上、一人多高的盾牌举起。在第二声鼓响的时候,他们迈出一步,而后双脚并拢。在第四声鼓响同时,再将盾牌重新放到地上。完成这一切动作需要四拍。刻板的晋军整齐的按照军鼓节奏缓缓前进,这种整齐推进,向来是晋国人偏执追求的。

移动的盾牌阵线仿佛一堵盾墙,缓慢地、执拗地向前推进。后面随行的战车上,孟献子对身边猛士粱纥赞叹:“晋国军人的素质我们鲁国永远也赶不上呀!瞧他们,鼓声一响,军伍整齐,号令严明。咱们鲁国,什么时候能让百姓也有这种素质?”

粱纥回答:“霸主两百年的熏陶与教化,不是我们一两天就能赶上的。晋国人已经战斗了两百多年,每一个活着的晋国人都是战士的后裔,他们血液里流淌的是青铜!这种青铜血液,已经成了他们文化的一部分。每个晋国人从小浸泡在青铜血液里成长,他们天生守纪律,天生能战斗、天生嗜血。而我们鲁国是礼仪之邦,“知礼仪、懂进退”是我们的国民文化---我们鲁国的文化是“礼仪”呀!抛弃了鲁国的礼仪,要想效仿这种“青铜血液”那么,我们鲁国还是鲁国吗?”

孟献子大笑:“说得好啊!我们也有我们的骄傲,守住我们的本色,才是我等大臣该考虑的!”孟献子说得很慷慨激昂,但他忘了,鲁国崇尚礼仪的同时,也一贯受到齐国的压迫。维持现在的本国特色,也意味着鲁国要保持目前这种受欺凌、受煎熬、永远跟随在他人后面做小弟的文化传统---直至亡国!

正在此时,晋国的军鼓声变了。随着军鼓声变换,晋军盾墙后射出了第一波弩箭,但这波弩箭没能射到城墙之上,箭杆远远地插在离墙很远的地面上。

孟献子叹息:”果然,韩氏才是晋国第一善射的部队。我记得当初韩氏攻打郑国的时候,弩箭的试射只是单发试射,以节省弩矢的消耗。这个经验范氏学不会,如今范氏弓兵的试射,居然把一彻弩兵手上的箭全射出去了。这,未免太浪费了。”

孟献子毕竟不懂军事,他看出了范氏弩兵和韩氏弩兵的差异,却不知道差异产生的原因---战斗中,军队指挥全靠军鼓的变幻。韩氏能把鼓声节奏细化到指挥“单彻行”进行试射,也能够指挥少量士兵试射。但范氏却没有细化到这种程度,它们的鼓声简单,只能下达“试射”命令,不能告诉士兵具体试射的方式。

孟献子话音刚落,晋军鼓声又变,第二彻行弩箭射了出去,这一排弩箭勉强扎上了偪阳城墙。立刻,晋军的鼓声变得细腻,彻头的盾墙停住脚步,后排逐渐赶上,与前排盾墙叠加,一排排盾牌层层叠叠的搭了上去,形成一面类似乌龟壳的龟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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