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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小领主(131)

得到悼公进入国境的消息后,赵武结束了甲氏的剿匪工作。此时,击溃的寇髯队伍四散逃亡,许多盗匪伪装成山民,投靠了各地屯垦点。赵武也有意装糊涂,把这些逃亡的盗匪当普通的流民予以吸纳。

寇髯的溃灭立刻震动了整个甲氏,狄胡队伍紧急退入潞氏避难。但潞氏听说赵武畅快淋漓的快速击溃了寇髯,不敢收留狄胡,害怕这种收留行为会引起赵武的追击,故此强烈要求狄胡出境,迫不得已的狄胡只能继续向北,逃入赤狄的地盘躲避。

狄胡一退,另两股盗匪也马上消失无踪,甲氏的治安环境马上得以改善,甚至做到了夜不闭户的地步,这便让甲氏这条商路更加繁荣。刚刚进入晋国国境的悼公远远的听到这个消息,立刻盘算着在甲氏边境上修建一座大城,以便全面开发甲氏。

这天,国君紧急传来的信函送抵屯留城,赵武正与齐策研究这份报告。师偃兴冲冲的掀帘而入,满脸喜色的报告:“主上,我们挖到了一条大鱼,是长鱼矫,有人认出了长鱼矫潜藏的地点。”

齐策抬起头,望着师偃补充:“这几天我们辨认了寇髯的同伙,发现寇髯部下里有许多原先贵族的私兵,有伯宗家中的流浪武士,还有胥氏逃散的家奴,也有一部分原先三郤的家族私兵。这部分人已经失控,没有按约定投入我赵氏门下。了解了这些后,我就一直再想,是谁把这些人聚拢在一起,并输送给寇髯的,可惜一直没有头绪。”

“现在有了。”师偃兴冲冲的回答:“传言长鱼矫逃到了狄氏。当初我们刚开发甲氏时,未曾见到长鱼矫的行踪,如今终于找到他了。主上认为该如何处置?”师偃说完,马上又补充:“长鱼矫的武艺实在可观,当初连郤至都不是对手,被他当场刺杀。这样的人才流落在外面,实在可惜。”

赵武看不看身边,武清坐得稳稳的,摸着唇上的小胡子;武连压根没听到师偃说得话,他缠着武清不停问着一些琐碎的问题;武士昆漫不经心的翻动着齐策所著的《军策》一书;卫敏则象武连缠武清一样围在武士昆的身边,小声讨教着射箭技术;英触则一柄一柄翻弄着赵武收藏的宝剑,眼中流露出狂热的神情,全没在意其他人的动静。

赵武随手抓起一柄剑说:“我去看看,武士昆随我来,卫敏也跟上,等我们看过之后再做决定。”

齐策呆在原地,他抬起眼皮插嘴:“主,长鱼矫不可留!此人知道晋国虚实。如果逃入狄氏将是我们最大的劲敌,主上要么将他带回来,要么干脆杀了他。”武士昆弹了弹弓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长鱼矫居住的地方有点田园风味,一堵低矮的篱笆墙围起一个小院。小院里种着一些菜,一口井,两匹马,一座泥土屋。

赵武站在篱笆墙外看着田中挥锄劳作的那个背影,轻轻点点头:“是长鱼矫,我认得他。”

长鱼矫终于把活干完了,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小心的将锄头立在墙角,而后空着手,半举着双臂走向篱笆院门,平静的说:“我长鱼矫现在只是一名山野村夫,与世无争,客人来到我这小屋,请恕我无法招待。”

赵武看到长鱼矫一幅不认识他的神态,他微笑着反问:“我就很纳闷,寇髯明明是盗匪,他怎么可能获得我商队的消息?所以,一定有人给他通风报信。刚才看了这个小院落,我还在想,寇髯能聚集起五千人的队伍,或许其中有三千人,是通过这个小屋,前往寇髯的营地吧!这样一座小屋,怎么可能接待过三千人?”

长鱼矫用非常缓慢的动作,将两只手扶在篱笆墙上,他这么做是在向赵武显示自己手中没有武器。

赵武是坐兵车来的,他特意换上正卿规格的广车,是因为长鱼矫过去曾是国君的嬖人,去见这样一位人物,他不能丢了贵族的礼节,所以,他摆出的规格很正式,正式的兵车,正式的官服,……以及足够的侍从。

长鱼矫的小院坐落在半山坡上,居高临下的他很远就看到一辆兵车驶过来,甚至还能看清乘车的人是赵武,但长鱼矫丝毫没有逃跑的打算,一直低着头在院中锄草。也许这一刻,他心中还想着赵氏会拉拢他,使他东山再起,所以他连逃跑的念头都没有。

面对赵武长鱼矫的动作很缓慢,他生怕自己的动作引起误会招至反击,所以他很小心的用双手扶着篱笆墙,而后慢慢的说:“武子怎么就知道,田氏商队的消息不是盗匪自己打听来的呢?”

赵武端坐在兵车上,他右面武士昆低头专注的端详手里的大弓;左侧,卫敏站在兵车旁,也把弓拿在手里,眯着眼睛盯着长鱼矫的肩膀;稍右前方,林虎手持一杆大戟,充满敌意的望着长鱼矫;英触则紧挨着赵武坐在御戎的位置上,长剑横在膝盖上;而师偃则在赵武的身后,他坐在另一辆兵车上,正警惕的盯着长鱼矫,双眼一眨也不眨。

赵武慢慢的摇摇头:“你这么说是因为不知道我们赵氏的体制:我赵氏派出的屯垦人员都是精心挑选的,我们的屯垦计划经过了一年的推敲。商队路过的消息连屯垦点的人自己都不知道,他们只负责接待。甲氏并行的商路有三条,而商队并不是每天都路过,寇髯怎么能准确获知这些消息呢?况且,我的商队都是有护卫的,寇髯和我的护卫队打过几次,一群盗匪怎么可能打过我那些经久训练的斥侯队,甚至让我整支斥侯队全军覆灭,连个回来报信的都没有?我认为一定有熟悉晋国军事体制的人,给寇髯出谋划策。”

长鱼矫面色不变,淡淡的回答:“这个人肯定不是我,我只是躲在乡间,以耕作糊口的一名农夫。”

第七十三章 好快的箭

赵武叹了口气,很不满意地轻轻摇摇:“长鱼矫,你是个聪明人,但我也不傻,别拿那些愚蠢的谎言欺骗大家族出来的人。私兵怎么会看上盗匪这个行业?怎么肯屈身投靠一名盗匪呢?我猜一定有人给他们指路,这个指路的人不是心怀仇恨的长鱼矫,又会是谁?或许给寇髯出谋划策的不是你,但你给我解释一下,跟你亲密的胥氏,他家逃散的私兵怎会出现在寇髯的队伍里?”

长鱼矫脸上忽现怒色:“这都怪晋国的卿大夫。”突然憋出这句话,长鱼矫连续喘了几口气,平静下来,慢慢的说:“自先君(晋)文公至今,晋国有多少卿大夫的家族覆灭,哪次家族覆灭的过程不是血淋淋的。”长鱼矫语气一缓,马上又说:“我听说三郤与赵氏有灭家之仇,武子这次来是来感谢我替赵氏报了仇吗?其实,武子无需感谢我,我长鱼矫不过执行了国君的命令而已。”

赵武顺嘴回答:“我当然无需感谢你。当初三郤攻灭赵氏,唯独我幸存下来。三郤攻灭赵氏,又岂是没有国君的命令?所以,三郤与我赵氏的仇不是私仇,是公仇,攻击我赵氏的不是三郤,是国君。

我家先祖赵盾说过,法律必须明示才能称之为‘法’。非经审判,任何人无权定他人的罪行。给三郤定罪也必须通过司法惩罚,而你刺杀三郤,难道经过审判了吗?你以非法的行刺代替刑事审判,从而杀了三郤,难道我要感激你的‘非法’的行为吗?

我不感激!赵氏的覆灭是一笔糊涂账,其中既有我母亲赵庄姬的诬告,也有国君的命令,也有三郤的私欲作祟,还有元帅栾书的背后支持。想要彻底弄清这笔账,也许我母亲都是赵氏仇人,但如今那些当事人都已经死了,我何必陷入那笔糊涂账中?所以你刺杀三郤与我无关,我无需感谢但我现在是少司寇,捕盗是我的责任。”

长鱼矫将两手抬了抬,表示自己手中没有武器,他慢慢的回答:“其实武子你要来杀我,何必带这么多从人。想当初我去见赵庄姬的时候,曾在你家院子里,见过你熬练力气的那支大铁锥,我知道武子你力大过人。不过,这件事外界却未有丝毫传闻,这更让我知道,你是一个擅长隐藏实力的,擅长隐忍的人。所以我也知道今天被你找上,意味着你有十足的把握取胜,否则你就不是一个擅长隐忍的人!否则你一定会四处炫耀你的武力!今日我不求挟恩回报,只请武子看在我击杀三郤的份上,让我这名山野农夫有一条活路,从此世间没有长鱼矫,唯有一个山野农夫,这不是很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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