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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小领主(110)

孙周话题一转,继续说:“不过,人们要求有国君,是要他来发布命令、统治国家的,假如立了国君又不服从他,要国君又有什么用呢?大家要立我为君是在今天,要不立也在今天。但是立了国君就要服从国君,这样的人神明才会赐福于他。”

栾书悚然而惊,这哪像个十四岁的小孩说的话,他茫然的回身看看身边的荀偃,荀偃脸上的表情也很怪异。栾书再望一望韩厥,发现韩厥脸上的表情很欣然。

栾书躬身,带领群臣回答:“您说的也是我们的愿望,我们哪敢不对您唯命是听!”

孙周摇头:“空口说白话,我不敢相信。”

栾书回身与韩厥商议了一下,韩厥提醒:“愿立誓。”

庚午日,孙周与群臣盟誓,这是封建之誓:群臣发誓履行自己封臣的义务。孙周发誓尊重封臣的权力,恪守封君的责任。

盟誓过后,孙周的车驾继续前行,他招手唤赵武到身边来陪伴。赵武起身过去时,韩起凑近他耳边,低声说:“武子,我们的时代开始了。”

孙周拍一拍自己身侧,示意赵武担当自己的车右,他笑着问:“阿武,听说你今年种了不少地。”

赵武与孙周随便惯了,他没有拘谨,笑着说:“是呀!我赵城,人人都知道,赵氏年年为粮食不够吃而发愁,今年开发甲氏荒泽力度大了点,但愿今年风调雨顺,我的百姓能吃饱肚子。”

孙周笑着说:“你还欠我一场比赛呢!去年你本来要陪我打一场棒球赛,可是自己走了。后来又把军队召了回去,害得我空等待一场,你家的城墙修的怎么样?”

智罃是迎接孙周的正使,他态度轻松:“小武的城墙修的比国都还要结实,全是石头的,这厮还在城外修了一座垃圾场,很奇怪,说是专门处理城中的垃圾。”

春秋人似乎没有处理城市垃圾的策略,晋国的国都就因为环境污染问题而三次搬迁,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当城市垃圾将水源彻底污染后,人们就搬迁到一个新地方,重新筑城。好在那时代城市修建的成本并不高,而人们还保留有部落迁移的习俗,所以不停的搬迁着自己的都城。

晋人是这样,似乎楚国人也是这样,郑国、卫国也是这样。而赵武花大力气整修城市面貌后,他不能忍受城市街道上屎尿纵横的状况,开始在城中修筑公共厕所,并将一些伤残老兵组织起来负责管理城市垃圾,并将这些垃圾送往城外进行焚化处理,那些粪便则通过化粪池变成肥料,重新施入农田。这种措施让晋国的中小贵族很是嘲笑,但他们心中也承认,赵城可以算是晋国最干净的城市,街道上几乎找不见垃圾。

孙周好奇的询问了一下赵城的这些措施,他评价说:“太耗费民力!我听说武子做事就喜欢奢华,虽然穷的没粮。但把自己的士兵装备的非常精良。现在,你又把自己的城市搞得如此整洁,难怪你年年缺粮食。”

春秋时代,货币的发行量不是很高,布匹与粮食也是货币,赵武花这么多心思浪费在无关紧要的方面,让春秋人很难理解。孙周这是婉转的劝解,但赵武嘿嘿一笑,不置可否。

孙周看到赵武的态度,他不再劝解,又问起另一件事:“我听下军的士兵说,你在攻打蔡国城市的时候,使用了一种新武器---将战车蒙上棚子,用撞木撞击对方城墙,名之“冲车”可有此事?”

荀罃皱着眉头替赵武回答:“当日还有宋国、卫国的军队,这件事后来泄露出去,各国都在加厚加高自己的城墙,再用简单的撞木恐怕不行了。武子,我们还要攻打郑国,需要一种新式的撞车,来对付越来越厚的城墙。”

孙周歪着头询问栾书:“国都的城墙是否也要加厚?”

栾书指了指赵武:“小武新筑的城墙使用了大量的石料,我晋国现在还不担心都城受到攻击,君上若想整修不如从现在起开始储存石料。还需要水泥,这是一种新型的建筑材料。修建一个国都,石料与水泥的量很大,小武修新城,储存了三年石料。我们修国都,大概也需要十年储存,等十年后,或许我晋国又需要搬迁都城了,那时正好在新地方修建一座石头城。”

栾书指向了赵武,赵武还有点不习惯把自己暴露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他犹豫了一下,不知所谓的回答了一句:“人心墙,不墙。”这话的意思是说:只要人心众志成城,不用修建城墙了,因为大家坚定的意志就相当于人世间最坚固的城墙。

孙周这位十四岁的小孩听了赵武的话,嘿嘿笑了:“人世间最变幻莫测的就是人心,人心今日向太阳,明日没准喜欢月亮,与其将安全的希望寄托在如风云变幻的人心上,还不如相信实实在在的城墙。武哥这个说法,倒似乎像老聃的说法,记得当初武哥跟老聃没交谈几句,怎么如今却表达出浓重的老聃味道。

没想到孙周这个小孩竟然是一个唯物主义者。他只相信实实在在的物质城墙,不相信虚无飘渺的精神---人心。

“哦?!老聃怎么说。”赵武惊奇的问。孙周认为带有浓厚的“耽味道”这说明耽的思想一定很著名,其对中华文化的影响极为深远,故此,后世来的赵武才会被认为具备“耽味道。”

孙周拍着车辕回答:“老聃昔日跟我交往的时候,曾经夸口说“治大国如烹小鲜”。我问他有什么治国之策,他说:“以智治国,国之贼;智慧出,有大伪;民之难治,以其智多;是以圣人之治,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常使民无知无欲;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见素抱朴,少私寡欲;含德之厚,比于赤子;圣人皆孩之;所以,治国之道,非以明民,将以愚之。”

孙周停了一下,目视着远处的雪原,继续说:“他最后告诉我:吾(最擅长)愚人之心也哉!这话我不喜欢。我晋国四面皆敌,如果是百姓愚蠢到连战斗都不会了,晋国的灭亡只在旦夕之间。所以我认为:这哪里是治国之策。分明是亡国的策略啊!”

赵武只觉得“治大国如烹小鲜”这句话极熟悉,这句连他都知道的话,创造这套理论的人一定十分著名,但赵武想不起这人究竟是谁。出于对传统文化的尊重,赵武试探的解释:“也许他的治国方略不适合我晋国,是因为这天下没有一统,如果天下大一统了,让百姓愚蠢对统治者最有利,因为这是最省力的治国方式,或许那时候,这种治国方略还会有用的。”

孙周还没有说话,旁边的战车上,栾书拍拍车辕笑了:“天下一统,这天下是谁的天下。我听说秦国国君身边有一位白巫,这位白巫是从极西之地过来的,他褐发碧眼,来自极西的某一个国家,这说明我华夏之外仍旧有其他的国家存有。你说天下大一统了,这天下,又该涵盖多少地方?仅仅我华夏大一统了,有用吗?我们依旧在国土之外存在强敌,在这种情况下,致力于让百姓愚蠢,这不是找死吗?”

赵武彻底被春秋人打败了,春秋人居然有世界的概念?!他们知道华夏之外还有其它的种族存在,还有其它的国家存在,在他们的潜意识中,已经知道部落斗争的残酷,知道文化竞争不能以愚民为主,这让赵武无言以对。这就封建领主。

孙周看到赵武沉默不语,他岔开话题,问:“单姑娘过的怎样?”赵武茫然:“单姑娘,谁?”

孙周笑了,他带着小孩子的玩闹心情,用揭破别人秘密的那种成就感,拍着大腿说:“武哥,别跟我装傻---单姑娘,不就是那位你一见到她,就弹着琴唱“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避遁相遇,与子偕减,她现在,难道没藏在你那里?”

栾书听明白了,他站在战车上拍着腿,笑得前仰后合:“韩伯经常夸奖小武少年老成,处事稳重,没想到你也有勾引女孩子私奔的青春萌动。对了,我忘了你毕竟只有十九岁,但小武,智伯要知道这事,还不扒了你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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