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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殇(88)

“明天……吗?”有些魂不守舍地,我重复。

“嗯”,董卓捉起我的手放在唇边,用胡渣轻轻扎了一下,微微笑了一下,满面宠溺,“先去休息吧,过了明天还有得你累呢,可不要真着凉生病了。”

我弯了弯唇角,终是转身回宫。

“笑笑。”身后,董卓忽又叫住我。

“嗯?”我回头看他。

“跟我在一起,真的不后悔?”带了一些惴惴不安,董卓的表情像极了情窦初开的懵懂少年。

我微微一愣,笑意一丝一丝染进眼睛,“嗯,不后悔,永远。”

“快去休息吧。”怔了怔,董卓眼睛亮了一下,随即挥了挥手,正色地催促道。

我点头继续往回走,想了想,又狐疑地回头,结果……刚刚好便看到某个人正站在原地,一蹦三尺高……

我忍不住抖了抖眉毛,任谁做出那样的动作,都没有董卓那般有笑料……那样的场景,当真爆笑。

而我,也当真不客气当场笑得直不起腰来。

“哈哈哈……”

董卓僵在原地,表情尴尬极了,抬手摸了摸头,脸上出现了可疑的暗红色。

“快去休息!”故作凶狠地,董卓叫道。

“是是是,董大人。”我笑着转身回宫。

留下身后一脸懊恼的董卓。

很久没有这样开心地笑过了,最近总是凄凄惨惨戚戚的,回想刚才,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是怎么样的狂喜,才能让董卓那般性格的人如此失去常态?

我那句“永远不后悔”,当真令他如此开心么?

回到昭德殿时,却没见着婉公主,想来今日刘协被释放,我竟是未能帮上忙,与婉公主的那个协定眼见是无效的了。

旦日,九月初一。

今日便是董卓废少帝立新君的日子,我呆呆躺在床上,难得地睡不着,却也不想起床。

“安若。”正呆呆地怔仲着,婉公主却突然推门进来了。

我侧头看向门口,没有应她。

“起来吧,新君登基可是难得一见的盛事”,婉公主笑得温婉。

我仍是没有应她。

“去看看吧。”婉公主拉我起床,笑道。

“我以为你会大发雷霆”,被她拉起,坐在床沿上,我看着她,“至少,那样比较正常”。

“是吗?”婉公主拿起木梳,轻轻替我梳理头发。

“公主,还是让奴婢来吧。”见婉公主拿起木梳,一旁的小眉忙惶恐道。

“不用了。”遣下了小眉,婉公主轻轻地替我拢起长发,就仿佛那一日我替她梳头一样,她看着铜镜里的我,淡淡道,“只要皇帝不是董卓,只要皇帝还姓刘,谁当皇帝我不在乎。”

我看着铜镜里站在我身后的美丽女子,揣摸她的话有几分可信。

“走吧,去看看。”婉公主拉着我的手一路出了昭德宫,往大殿而去。

我被婉公主拉着躲在大殿之后,婉公主到底是一介女流,即使贵为公主,到底无法光明正大地插手朝堂之事。

躲在大殿之后,我看着大殿之下,满朝文武,群臣跪拜;看着大殿之上,董卓一身朝服,立于王座之旁,威风八面。

半晌,董卓缓缓抬手,请出少帝刘辩,刘辩一身崭新的龙袍,沿着正中的台阶,一步一步走向王位。

看着他,恍惚间,竟觉得他仿佛只是一个在T台上走秀的模特一般,美得冷漠,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似的。看着他身上那件崭新的龙袍,我记起他的旧龙袍已经被我们用来烤红薯吃了。

“今帝轻佻无威仪,不可为人主……陈留王协,休声美誉,天下所闻,宜承皇业……兹废帝为弘农王,皇太后还政,奉陈留王为帝……改元初平,是为献帝……”大殿之上,有人高声诵读。

刘辩端坐在大殿之上,始终美眸含笑,神色安然,听着那手持书策之人朗朗诵读他的“恶行”,那般饴然自得的神态,竟仿佛一个局外人在听一段与己无关的故事一般。

我忽觉不忍。

婉公主始终在我身旁,面带笑意地看着大殿上的一切发生,半句话也未讲。

好久,那个朗朗的声音终于停止。

董卓抬手,命左右扶着刘辩走下大殿,于是,沿着那正中的台阶,刘辩仿佛是一个落幕的舞者,优雅地缓缓沿着台阶步下王座。

“脱其王袍,解其玺绶”,有人拉长了嗓子高喊。

一旁有人依言上前。

我侧目,看到大殿之下,王允与群臣一样,皆手持象简,身着朝服,低头肃立,竟是无半分疑议。

一切平静顺利得诡异。

刘辩乖乖地抬手,平平地举起,任由左右解开他的帝王之袍,漂亮的眸子灰蒙蒙一片,看不真切。

一旁的皇太后也被除服,号哭不止。

“请何太后与弘农王迁于永安宫暂住”,董卓看了一眼刘辩,淡淡开口。

刘辩唯剩一件里衣,他扶住皇太后,北面长跪,“臣领旨谢恩”,他开口谢恩,声音轻轻柔柔,无一丝起浮。

废少帝丁公血溅朝堂 堕陷井笑?

大殿之上坐着的,是刚刚被扶上王座的小毒舌,王袍穿在他尚未长成的身上,倒也有几分威严,他苍白着脸,看着皇兄被除去王袍,对自己俯首称臣,半晌不语。

他端坐在王座之上,仿佛一尊无知觉的傀儡。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尽竟在此妄议废立!”突然,一人高喊出声。

我惊讶,这等时候,还有谁人胆敢如此?

“吾乃尚书丁管,愿以颈血溅于朝堂之上,也不能让董贼毁了我大汉基业!”那人将手中的象简直直地掷向董卓,面色凶恶,仿佛恨不得将董卓生吞活剥,啃其肉噬其血一般。

董卓冷冷俯视着丁管,半晌,低低吐出一个字,“斩。”

一时之间,朝堂哗然,董卓冷冷一扫,便无半个人敢再出言相帮,连为之求情也无人敢开口。

一旁的侍卫立即上前,只可怜那丁管一介文官,手无缚鸡之力,终是生生地被拖了出去。

“逆贼,你动摇祖宗基业,觊觎汉家天下,天降神罚,你必将死无葬生之所……”,直至一路被拖着出了大殿,丁管的骂声仍是不绝于耳,至死神色也未变。

那样凄厉的叫骂声在大殿里隐隐回荡,不绝于耳。仿佛一个最恶毒的诅咒一般,令我不寒而栗。

我咬了咬唇,回头看向婉公主,她仍是一脸从容坦然,无半丝恐惧惊慌。

“结束了。”婉公主也回头看我,笑道,“走吧。”

我皱眉,总觉得她怪怪的,“去哪儿?”

“拿吕将军的解药啊,我答应你的。”婉公主笑道。

我微微一愣,那个约定还算么?

“当然。”仿佛看透我心中所想,婉公主道。

“解药在何处?”

“当然在司徒府。”婉公主微笑。

司徒府?我下意识地回头看向大殿之下,王允不知何时竟是失去了影踪。

一阵银链轻响。

“找我?”耳边传来一个温和到毛骨悚然的声音。

我蓦然回头,便看到王允站在我身后,正看着我。

“吕将军的解药,我早就已经备下了,就等笑笑来取呢。”王允笑得温和。

我下意识地想逃,竟发现自己动弹不了。

董卓正站在大殿之上,却没有发现我的危机。

昭德宫四周遍布了董卓的眼线,如今婉公主一早带我来这里,便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让我出了昭德宫,好让王允可以下手带走我?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设计么?

他们想干什么?绝非换脸那么简单!

我想张口呼救,却也喊不出声来,只得狠狠瞪向婉公主,我想告诉她,别忘了董卓的话,我若消失于昭德宫,这皇宫便会化为滔天血海、修罗地狱!

“无需小姐担心。”婉公主浅笑盈盈。

我咬牙切齿,话还未出口,便一下子掉入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