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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来了个黑心莲(376)

作者: 子幸芽 阅读记录

兜兜转转到最后,也才找到了一条稍微大些的乌篷船。

那船虽属乌篷,却不曾轻舟八尺,低篷三扇,而是以竹篾漆成半截草屋模样,天顶上还开了扇窗。比普通的渔船宽敞些,却又远不及画舫游船精致。

不过就算如此,清黛也已经很满足了。

登船时沈猎特地辞了船夫,接过人家的竹蒿往岸边一撑,船只受力随水飘动,慢慢悠悠地往河心晃去。

待船身渐入深处,沈猎便弃了竹蒿,改换成两侧已经绑好的船桨,运足气力,有条不紊地摇动起来。

清黛坐在篷中,抬头望着他的眼睛笑意盈盈:“沈大人何时学的划船,本夫人怎么不知道?”

沈猎却没看她,眼神飘向别处:“之前我赴阳州上任,途经水道,觉得有趣便跟当时载我的渔夫讨教了一下。”

“真的?”清黛一个字都不信。

沈猎一顿,心虚地摸了下鼻子,“真的。”

清黛仰着头,用一双乌亮通透的眼睛盯了他一会儿,见他依旧硬着头皮不肯老实交代,也不着急,徐徐垂下眼睛,故作漫不经心地看向自己的指甲。

“从柔夷至阳州,途中必经瑶州西北边陲,瑶阳二州之间确有一段水路,但比起船运,陆路抄山林小道,快马加鞭反而更省时省力。沈大人当初为赴皇命,半夜也要单骑而去,想来这半道上应该也没时间坐船,悠闲地游山玩水吧?”

沈猎语塞,不禁偷看了她一眼。

她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这一细微举动,笑眯眯地重又抬头,一脸的“看,被我逮到了吧”。

沈猎沉默,他们的船顺着河水的流向,不知不觉就和那些过眼云烟般的喧嚣繁华相去甚远。

清黛坐在船里,也不急着要他回话,耐心地观赏两岸风光,看过别人的热闹,觉得像这样和他一起安安静静地就好。

沿着天龙河一路畅游,再往西走下去的话,越过华都西边的广宁门,便算是出了城。

闸道上的官兵认出是沈猎,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了他们顺水而去。

天龙河四通八达,却只有西边这一条最细窄的水路通向天龙山,商船和货船进不来,平日里顶多也就只有些许渔船经过,七夕夜上便连渔船都见不到了。

以至于清黛他们的乌篷船行至天龙山脚那片还青葱盎然的枫树林,竟是一个人影都没见到。

沈猎也有些累了,便抛下铁锚,暂让船只歇在河中央,自己则钻进乌篷中,向妻子讨一碗水解乏。

趁他喝水的功夫,清黛用绢子替他揩了揩额上的细汗,一边若无其事地调侃,“要是让圣上知道你穿着本朝独一件御赐飞鱼服为我撑船,会不会气得把恩典收回去?”

“圣上没那么小气。”沈猎笑,笑过了又若有所思地凝神静了片刻,才又开口,“……我那时走的,的确是水路。”

清黛先是愣了一下,方意识到他这是要回答她前时的话了,立时竖起耳朵,放下手乖乖坐好,听他把话往下说。

“那时圣上急召我回瑶州赴命,随即又令我秘密前往阳州,探查西北边陲守备军中有人私结沙匪,意欲乱我边防之事。不想半道上京中锦衣卫却出了岔子,将圣上的密令泄露,将我的行踪卖给了那个叛徒。”

“然后呢?”清黛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沈猎道:“他在我往阳州去的这一路都设了伏击,三番五次,只为取我性命。我因此负了伤,无奈之下只得混上一艘货船,扮作船上水手,沿水路慢了两日才进的阳州。”

清黛惊得瞳孔一缩,“都伤哪儿了?”

说着,便想来撩他的袖子,看他的手脚。

“圣上后来赐了我好些金贵的药,还让最好的太医给我诊治过,已经没事了。”

沈猎温声与她安抚,但他却不会告诉她,那几年他在外拼杀,遭遇伏击追杀早成了家常便饭,相比起后来被人打断手臂、在肚子上开个大洞,这一次都只能算是毛毛雨而已。

清黛半信半疑地收回去,转念又问,“那…那个军中的叛徒呢?”

“他让人给骗了。是他自己早年多行不义,结了太多仇家,被人合起伙来做局构陷,装成沙匪掳走了他的妻儿,诱他做出那些叛变卖国的恶事,只为陷他于万劫不复之地。我到边塞时,他自己已经察觉了真相,却因为打草惊蛇导致他妻儿被害,他承受不住打击,疯了。”

沈猎说完这一段,也忍不住感慨地长舒了口气。

清黛轻轻倚过去,靠在他的手臂上,将他黯淡的心绪洞察得一清二楚:“虽说是假的,但那厮仇家的做法是不是让你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沈猎迟疑片刻,还是轻点了一下头,讥诮地扯开嘴角,“我那时的确有想过,倘若当年让我与我母亲也一同死在沙匪手中,倘若我能不托生沈家……不过,我也只想了那么一次,后来就不这么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