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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大梦(39)

“先别说话。”见她面色苍白一片,范蠡将袍子替她裹严实,“我们先离开这里。”

“你还记不记得……我是谁?”攀着他的手微微发颤,香宝咬着苍白的唇,一脸的固执。

“当然记得。”

“我是谁?我……我是谁?”香宝颤抖着问他。

“你是莫离的妹妹香宝啊。”范蠡无奈地笑着伸手抚了抚她的脑袋,“那一日我们在越王府见过的。”

香宝怔了怔,摇头,“不是,不是,不只是这样啊……不应该只是这样的啊……”

“我是香宝,你的香宝,你答应过会回来娶的香宝啊……”

范蠡看着眼前面这个面色苍白的女孩,心底某处有一丝不容忽视的疼痛淡淡的漾开,渐渐扩散开来。

怎么会这样?

“你说过……你说过要我等着你……等着你凯旋归来,你说过的呀……你怎么可以食言,怎么可以不记得我……怎么可以忘记我……”

范蠡怔怔地看着她,忽然感觉她有些不对劲,伸手一探她的额,才发现她额头滚烫。

“嘘,别说话了,我带你去找姐姐。”

“姐姐……”香宝眼神有些涣散。

“嗯,我带你去找姐姐。”范蠡温和地说着,忙起身摇浆。

夫差上前一步,看着范蠡带着香宝泛舟远去,唇边漾起一抹浅笑。

范蠡带着香宝回到会稽山的时候,莫离已经远远地在山下等着了,一见范蠡,忙迎了上来。

“香宝呢?”

范蠡跳下马车,转身掀开帘子。

香宝正蜷在马车里,双目紧闭,满头大汗。

“怎么会这样?”莫离惊问。

“可能是入水着凉了。”范蠡将香宝抱下马车,“先回营吧,找军医看一下。”

“入水?怎么会入水?香宝不会游泳的!”

范蠡微惊,停下脚步,“不会游泳?”

“她从小就惧水的。”莫离道。

范蠡低头看向怀中的女子,心里划过一丝莫名的疼痛感。

“范大哥。”忽然响起一个娇娇怯怯的声音。

“夷光。”范蠡抬头,见是西施,放柔了表情,“你身体不好,怎么不在营里待着?”

“我有些不放心……”夷光抿了抿唇,看向范蠡怀中的香宝,“香宝姑娘没事吗?”

莫离心急如焚,哪有时间和她周旋,“暂时死不了。”

夷光面色一白。

范蠡微微皱眉,但看了看怀中呼吸不稳的香宝,终究没有说什么,抱着香宝大步走进营帐。

夷光看着他们匆匆奔入营帐,唯剩她一个孤零零站在帐外吹风,仿佛外人一般,心里不禁痛楚,轻咳了一阵。

香宝的病并没有大碍,只是一时还不能起床,只好老老实实在榻上待着,莫离整天陪着她,从不许人探望,范蠡更是头号拒绝往来户。

“我是香宝,你的香宝,你答应过会回来娶的香宝啊……”

“你说过……你说过要我等着你……等着你凯旋归来,你说过的呀……你怎么可以食言,怎么可以不记得我……怎么可以忘记我……”

“范蠡,范蠡……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你又骗我!你又骗我!你又骗我……”

“香宝……”范蠡猛地睁开眼睛,额头冷汗涔涔。

“范大哥,你怎么了?”夷光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范蠡定神一看,原来自己竟然握着书简伏在案上睡着了,想起梦里那个满面泪痕的少女,范蠡抬手抚了抚额。有什么画面仿佛要从脑海里挣扎着跳脱出来,可却又只是模糊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头便忽然开始疼痛起来,连带着心也一起痛。

“范大哥,头又痛吗?”夷光柔声轻问。

范蠡面色有些苍白,却仍是温和笑道,“无碍的,你不用陪着我,去歇息吧,你身体原就不好,近来越发瘦了。”

夷光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点头转身离开。

看着夷光离开,范蠡也走出了营帐。

天色有些暗了,范蠡回过神来时,竟然站在莫离的帐外,帐里燃着烛火,隐约可以看到两个身影。

“姐姐,我好了嘛……”香宝软软粘粘的道,带着浓浓的鼻音。

“不成,喝药。”莫离的声音很坚决。

“好苦的……”香宝撒娇。

“苦也得喝。”

“呜……”

“喝完药给你一个钱币。”

“五钱!”香宝狮子大开口,声音有点虚弱,但毫不掩饰对钱的热爱。

“二钱。”莫离摇头。

“三钱!”香宝勉强道。

“好,三钱。”莫离笑出声来。

香宝接过药碗,捏着鼻子一饮而尽。

站在营帐外的范蠡忍不住微笑,随即笑意微微僵在唇边。

好熟悉……好像,他也曾这样哄她吃药呢……

怎么会这样……

正想着,莫离端着药碗走了出来,见是范蠡,微微愣了一下,随即淡淡点了点头,“多谢你救回香宝。”

“不客气。”范蠡迟疑了一下,“我能进去看看香宝姑娘吗?”

“不行。”莫离当真不客气,十分冷淡。

“为何?”范蠡轻问。

“我不想看到香宝伤心的样子,所以你别再去打扰她了。”莫离面无表情地道。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如果我说,香宝曾经是你亲口许诺会娶的女子,你相信吗?”

范蠡怔住。

“不记得了吗?”莫离淡笑。

血色一点一点从脸上消失,范蠡的头开始痛。

“姐姐,谁在外面?”香宝的声音在帐里响起。

莫离淡淡看了范蠡一眼,回头道,“是文种。”

“哦呵呵……”香宝笑嘻嘻地倒头去睡。

“我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了,以后我都不会再把香宝交给你。”莫离开口,声音很轻,“……呵呵,也许你也不会在乎,反正你也不记得了。”

范蠡感觉到心在痛,痛得莫名。

二、不战而降(上)

“天色不早了,范大夫早早去歇了吧,如今吴兵在外虎视眈眈,正是越国生死存亡之即,一切还要倚仗范大夫呢。”莫离说着,端了药碗径直离开,不再理会站在原地的范蠡。

看着莫离的身影消失在帐外,香宝缓缓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营帐门口。

站在帐外那个是谁,她又怎么会不清楚,午夜梦回之时,那个身影多少次出现,她又怎么会认不出那是谁呢?

范蠡定定地站在原地,莫离的话在耳边回响,她说她已经给过他一次机会,她说她再也不会把香宝交给他……她那样笑着说他不会在乎,因为反正他也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不记得了……

该死,他究竟忘记了什么。

心仿佛破了一个洞,空空的好痛。

他一定忘记了十分重要的事情,他有预感,如果现在不记起来,他会后悔一辈子。

想起来,想起来,快想起来……究竟忘记了什么呢。

他抬头抚面,脑海中一片混乱,他咬牙想从那一团乱麻里找出头绪来,一点点也好,哪怕是一点点也好啊……

一张模糊的面孔……一个红色的胎记……

什么是祸水啊?

依稀仿佛……有人这样问他……

“嘶……”倒抽一口凉气。

疼。

头开始剧烈的疼痛。

他低垂着头,单手抵着额头,咬牙。

“咳咳……”低低的咳嗽声。

范蠡猛地抬头,看到一身单衣的香宝站在营帐门口,一手掀着帘子。

“你怎么了?”香宝看了他半晌,轻声问。

“头,有点疼。”范蠡也轻声答。

夜风拂过,月色皎洁。

两个相隔不过十步的距离。

不过十步的距离啊。

“为什么疼呢?”香宝轻咳了一下,又问。

范蠡稍稍迟疑了一下,终于开了口,“我……认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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