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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故春深(98)

作者: 是辞 阅读记录

他一张开嗓子姜老太太就听出来了,老人家眼睛不好使了,耳朵倒还机敏着,问佩芷道:“这是那个孟丫头?”

佩芷无奈纠正:“是他。奶奶,他是小子,不是丫头。”

她伴着姜老太太坐在那儿,总觉得斜后方有人盯着自己,一看过去才发现,是不知何时坐下了的佟璟元。

佩芷本来已经全然放下的心立马提了起来,走过去紧张地问他:“你来干什么?”

佟璟元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叔父叫我来的,今日奶奶祝寿,我自然要来送礼。”

佩芷说:“既然礼已经送到了,你人可以走了。”

她不知道外面的风言风语佟璟元听到多少,她与孟月泠素日里很是低调,再加上经常和傅棠、袁小真一起,外界对他二人的猜测虽有,但并不严重。

佟璟元用手里的扇子朝台上虚虚一指:“不急,看完这出戏再走。”

佩芷说:“我竟不知你何时开始看起戏来了。”

佟璟元说:“就是这两日爱上的。”

佩芷看他没有什么进一步的举动,便没再理她,回到姜老太太身边坐下。

眠香社的其他人很快就回上海去了,秦眠香在却在天津呆了整月,起初佩芷以为她要去北平探望师父俞芳君,毕竟她常年定居上海,来北边一次不易。

没想到她根本没这个意思,只是来天津游玩一般,佩芷这下倒是不愁伴了,还带她认识了赵巧容。她们三个对衣裳料子最是挑剔的人倒还真像佩芷想象的那样,完全能聊到一起去。

至于去北平探望师父俞芳君,秦眠香则语气轻飘地说:“他有什么可看的呀,我人去了,他保准说不如给他整两块烟土,抽死得了。”

佩芷心想他们师兄妹两个倒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都有些冷淡,便没再多问。

那年中秋是石川书斋最热闹的一次。

佩芷、孟月泠、傅棠、袁小真、秦眠香、白家兄妹俩、方厚载都在,还有晚到的赵巧容和宋小笙,一群人齐聚在院子里,酒菜摆满了桌面。

赵巧容和宋小笙是佩芷请的,虽说预先没想到他们会来,宋小笙提着好酒,赵巧容则说佩芷这间小院子她还没见过。

前些日子这两人选了个吉利日子登记成婚了,并且还登了报,显然是赵巧容做得出来的事儿。

结果就是赵显荣大怒,扬言与赵巧容断绝兄妹关系,可她手里有母亲留下的财产,不愁吃喝,还真跟宋小笙在沁园把日子过了起来,没再回过赵公馆。

佩芷觉着就他们两个人过中秋多少有些冷清,便邀了他们来。

院子里的桂树簌簌落着桂花,小小的院子里花香四溢,亦有好酒好菜入口,友人在月下吟诗,新诗与旧诗夹杂。若说这是一场幻梦,不如就醉死在这幻梦中,永不复醒。

秦眠香有一台胶片相机,看着就价格不菲,隔壁邻居的院子里也在合家团圆地庆祝中秋,她大剌剌地进去就薅了个人出来,让那醉眼朦胧的人帮他们拍张合照,结果那张照片拍歪了,直到洗出来才知道。

忘了是谁提的行酒令,袁小真和宋小笙都是完全没读过书的,赵巧容护着宋小笙,说宋小笙就当跟她是一伙儿的,于是袁小真就成了“酒司令”。

另外的人里,白柳斋的学识不及其妹白柳阁,孟月泠虽读过几年书,但也不算多,而秦眠香不过近些年来才略看了点儿书。于是大家便主张降低难度,只要袁小真选个意象出来,大伙儿轮着作诗就成了,好赖无妨,通顺就成。

袁小真拿不准主意似的看了眼傅棠,傅棠用扇子挡着,偷摸告诉她了个简单易行的。于是袁小真说:“那就‘风花雪月’顺着来罢。”

最后咏到月的时候,佩芷三杯酒下肚,已经有些醉了,她打量了一圈,赵巧容正在吟月:“昨夜月非今夜月,愿此月夜长相欢。”

秦眠香接了两句新诗:“我站在月下,渴望沐浴月的光辉,可神女从不怜爱凡人。”

佩芷便动了起新诗的念头,举着酒杯就要张口,被傅棠按了下去:“喝多了?人头都不会数了,还没到你。”

孟月泠低笑,看她双颊泛着红,默默把她手里的酒杯夺了过去。幸好她还算老实,没做什么反抗。

赵巧容看到这一幕,心里有些警醒。

傅棠随口诌了一句:“把酒疏狂三百杯,水中捞月不复回。”

终于轮到了佩芷,她嘀咕着说道:“我,我想做首新诗。”

新诗没什么难度,随便说两句就能糊弄过去,傅棠自然不愿轻易放过她,带头说不行。

可她似乎是听到秦眠香做新诗,自己也跃跃欲试了,站起来让大伙安静听她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