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旧故春深(90)

作者: 是辞 阅读记录

只想了那么一瞬,佩芷就立马按下了这股想法,还要在心里责怪自己几句。潘孟云还在说什么漂亮话她都记不清了,只知道被他哄得脚像踩在了云朵上,他似乎还在夸佩芷身上旗袍的料子,礼貌地用手虚指着。

傅棠偷摸用扇子戳了下她的胳膊,佩芷这才回过神来。她一向耳根子软,此软非彼软,而是听这些角儿的戏好或是话好,就忍不住打赏,孟月泠显然是戏好一类的,潘孟云则是话好。

她便随手从食指上拽下枚素面镶金的红宝石戒指,塞到了潘孟云手里,说起客套话来:“刚刚在台上也没赏你点儿什么,就把这戒指送你罢。”

潘孟云双手接过:“谢姜四小姐的赏,您下回来知会我一声,我上包厢给您敬茶去……”

佩芷发现他看过来的眼神更脉脉含情了,暗道不妙,打算叫傅棠走,一扭头就看到傅棠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看向门外,那儿站着的可不是已经换好常服的孟月泠。

他一张脸冷着,看向佩芷也没什么笑的意思,潘孟云还好死不死地送上去触霉头,朝着孟月泠举起了手里的戒指:“表哥,你看,姜四小姐可真局气。”

佩芷眉头直跳,瞪了一眼罪魁祸首傅棠,正想开口向孟月泠解释。

可他凉飕飕地开口,却是回潘孟云:“驴拉磨挂根胡萝卜就成,给你脑瓜顶上挂枚红宝石戒指,你能把戏唱得不像驴叫么?”

潘孟云脸上挂不住,撂下了手,其他的人都隐忍地笑了,包括佩芷。

只有傅棠笑出了声来,随后悠闲地跨过了门槛儿,留话道:“得了,戏看完了,爷回府了。”

也不知他说得是台上台下哪一出戏。

孟月泠看了眼佩芷,说道:“还不走?”

佩芷讪讪点头,他就转身下楼了,她紧跟了上去,无暇顾及潘孟云如何。

刚出了凤鸣茶园,他转身把手里的汤婆子塞到了她的手里。佩芷触到一股热流,抬起手一看,正是去年她塞给他的那个,秋香色的套子上打着络子,上面绣的是双兔闹春,凑近了还闻到股皂荚的清香,想必是他让春喜洗过。

佩芷显然没话找话:“你让春喜把这套子给洗啦?”

孟月泠没答她,这才是他一贯的作风,不答废话。

他脚步有些快,佩芷小碎步赶上去,又问:“你的手暖了没有?就把汤婆子给我了,还是给你罢。”

他冷声答她:“你自个儿拿着。”

佩芷又说:“那你让我摸摸你的手凉不凉。”

他立马把双手背到了身后,显然是不让她摸的意思。

佩芷看出来了,也没强求,举着汤婆子给他看套子上的兔子:“你看这两只兔子像不像我们俩?这只威风凛凛、英气十足的当然是我,另一只端庄娴静、婉约明媚些的自然是你。”

孟月泠嘴角露出了个无奈的笑,一闪即逝,沉声说道:“不分雌雄。”

佩芷看到他偷笑了,也不指出来,只认真的说:“谁说女儿家只能漂亮呢?又谁说男人一定是威武的。”

孟月泠不再答她,佩芷突然凑到他面前,挡住他前面的路,孟月泠低头看她,没有说话。

佩芷一手拎着汤婆子,另一只手单指戳他胸前长衫的衣料,一字一句地说:“孟静风,你、吃、醋、了。”

他脸上闪过错愕,随即扯下了她的手,绕开她继续朝前走,步伐却不经意地慢了下来。佩芷也不管他承不承认,抿嘴笑着,跟他同行。

接着拐进了条略有些黑暗的街巷,佩芷默默凑他近了些,他发现了,默默松开了背握的手,牵上了她的。

佩芷脸上的笑便更得意了。

他在黑暗中开口,陈述道:“没吃醋。”

佩芷刚要说他骗人,可他接下来却说:“浅尝而已。”

她就要黏在他身上了,问他:“哦?那孟老板觉得味道如何?”

孟月泠答:“还不赖。但要少吃。”

佩芷笑说:“是得少吃,你要保护好你的嗓子。”

他“嗯”了一声,只是一个“嗯”字,却像是蕴含着千万种音调,囊括所有的情真意切。

那天佩芷还带了她写的九九消寒图,虽然春马上就尽了,差不多再下两场雨,天津的夏天就要来了。

她把那张消寒图亲自贴在了孟月泠的床头,他觉得单贴这一张纸多少有些寒酸,在即将入夏的时节里更有些不合时宜。

可佩芷自有一套道理,“管城春晴”是一份美好的寓意,在这山河破碎、人如浮萍的世道,信其无不如信其有;至于夏日将至,冬日九九还能给他带来一股寒意……孟月泠宽纵地点头,还要夸她一句好有道理,此举可称为转换利用——将冬日的寒冷转换到夏日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