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旧故春深(105)

作者: 是辞 阅读记录

他睁开了眼,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佩芷又说:“静风,我最怕痛了。”

孟月泠知道,她并非好奇柳书丹去世时的情形,只是在为未知又可能发生的事情而惊忧,以至于睡不好觉。

他不想编造一个虚假的蜜网,把她笼在里面,虽然在这种时刻显得有些残忍,他还是从心地说了实话:“人活于世,只要有情,就一定会心痛。”

佩芷说:“亲情、友情,爱情,这三者都会给我带来疼痛吗?”

她显然从未经历过这些所带来的疼痛,他们过去未曾相识的岁月里,见识到的便像这山河的两面。他满目的分崩离析,她仍以为尽善尽美。

孟月泠点头,算是肯定。

佩芷却摇了摇头:“我不信,难道你也会让我心痛?”

前路事未可知,那瞬间他自认渺小,只知道在他可控的范围内永远不会让她心痛。

孟月泠承诺:“我不会。”

佩芷枕在自己的手腕上,朝他露出个盈盈浅笑,孟月泠也跟着笑了。

到达天津地面后,孟月泠送她回到姜府,亲自把佩芷装行李的藤箱递给了门房。

进门前她匆匆抱了他一下,低声说:“等我过几日去找你。”

孟月泠拍了拍她的后脑勺:“不急,你多陪陪奶奶”

两人深深地对望了一眼,佩芷就进去了。

已经过了一天,大伙还都聚在姜老太太的院子里。

恰赶上汪玉芝刚在游廊下哄睡着麟儿睡了,看到佩芷回来了,朝院子里知会了句:“小四回来了。”

姜肇鸿和姜伯昀是一个鼻孔出气的,知道佩芷跟孟月泠去南京,自然都没给她好脸色。仲昀没说什么,只比了个手势让她进屋去看奶奶。

只有赵凤珊看到了,跟着佩芷一起进屋,小声关切道:“晴儿,脸色怎么这么白?”

佩芷一下子眼眶就红了,不敢走近床边看姜老太太,反而扑到赵凤珊的怀里:“妈妈,我害怕……”

赵凤珊拍了拍她的背,带着她一起到了床边,贴身伺候的小荷退远了些。

赵凤珊的声音带着股温柔的力量,稳住了佩芷的心魂:“大夫说是寒邪入体、血脉阻塞,已经开了药了。只是人动不了,你看你回来了,奶奶高兴着呢。“

姜老太太躺在床上,口眼都斜了,见到佩芷后只能发出些“呜呜啊啊”的声音,听不清在说什么。

佩芷忍住了哭意,先按下自己的不安,因为她觉得姜老太太看起来比她还不安,于是佩芷安慰道:“奶奶,您先别说了,您听我说好不好?”

姜老太太显然是听得懂的,整个身子都在用力示意,佩芷执着她的手覆上自己的脸颊,说道:“我现在回来了,我哪儿也不去了,就在这儿陪您。”

姜老太太又叫了起来,佩芷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能自顾自说下去,压住她的话,安抚她。

“我伺候您好好喝药,您早日康复,我好带您去戏园子看戏呀?您忘了答应我的话了,您要是说话不算话,我今后可不理您了。”

姜老太太的眼眶已经红了,小荷凑过来一只手给她揩拭干净,佩芷赶忙又说:“我逗您的,哪儿舍得不理您呀。可别哭了,让他们看到该以为我欺负您呢!”

这些故作轻松的玩笑话就差把她自己给说动了。

佩芷在房间里呆了有一炷香的时间,没想到出了房门之后发现姜肇鸿、姜伯昀、姜仲昀和抱着麟儿的汪玉芝还在院子里站着。

赵凤珊语气无奈地说:“说过多少次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娘一日不起来,你们还一日站在院子里不走了?”

佩芷擦了擦脸,准备回自己的房间里去收拾下东西,再来照顾奶奶。

姜肇鸿见她连声招呼都没打,愠怒更深,厉声道:“站住!”

佩芷回头看他,满脸不解。

姜肇鸿说:“你还知道回来,我以为你跟那个戏子私奔去了。”

佩芷辩解:“什么叫私奔?您讲话好歹礼貌些,他是戏子,不是没教养的野人。”

赵凤珊已经偷偷扯姜肇鸿的衣袖,可他背过了手,依旧说出了口:“你图新鲜,爱在外边胡闹,我给你时间让你玩个够。如今你奶奶都已经这样,你还不知道收收心?你若是还打算跟那个戏子厮混在一起,今日不如不回这个家,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佩芷满肚子的担忧散不去,刚刚还生生忍下了一腔哭意,两感夹杂在一起,堵得她上不来气。

她看了眼伯昀和仲昀,电报唤的是“奶奶”,想必跑不出他二人之手,佩芷迁怒,说起气话来:“那你们俩谁给我发的电报?手怎么那么欠?不知道我在南京潇洒快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