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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山(3)

梅溪的二大爷名叫梅申守,拥有各种各样的专家学者头衔。他早年是个江湖郎中,主攻祝由科,治疗跌打损伤很有一套,顺便还销售自制的大力丸与秘方药酒。后来年纪大了回乡,与做药材生意的儿子一起住在附近的县城,经常在广播节目中以某专家学者的身份做特邀嘉宾,偶尔也冒充各种慢性病的中老年患者,往电台、电视台打电话,在节目中声情并茂的夸奖某某产品疗效神奇等等。

梅溪的三叔名叫梅正辛,是一位民间艺术家。三叔家人丁兴旺,是民间曲艺团兼杂技团兼马戏团。梅溪和三叔一家人最亲了,他刚被抱回梅家原时,三婶也刚刚生了孩子奶水足,还喂了他几个月的奶。梅溪小时候跟着三叔家的表演团赶过附近的不少场子,主要帮忙搞一些剧务工作,还学会了一门表演艺术——耍猴。

现代城市里的孩子恐怕没有见过传统的耍猴了。耍猴人敲小锣唱戏文,大猴小猴穿着花衣服,叼着各式各样特制的小面具,随着耍猴人的戏词和吆喝做动作、翻跟头。进入新世纪之后,三叔家的班子已经不耍猴了,在全国各地民间舞台穿插赶场表演民间艺术。

旧社会耍把戏要有功底的,梅溪小时候和三叔练过武,尽管是庄稼把式,强身健体的效果也是不错的,他还学会了一门绝技——打猴鞭。据说这套杂耍的鞭法想完全学会很难,三叔的亲儿子都没有学全。

四姑家的表兄名叫游祖名,是一位考古学家。四姑嫁到了不远的邻村生了表兄,表兄办了个小窑厂,生产的不是砖头,而是技术含量很高的工艺陶瓷,用各种手段做旧还带有各朝各代的签记。他们家不负责销售,总有各式各样的古董贩子上门来收购。

四姑家在当地算是比较富裕的,虽然嫁到外村但梅氏族人的良优传统还在,子弟成年后要自食其力,表兄的儿子游成基去年闯荡到北京,曾经在中关村一带做电子产品生意。他经常用一双纯洁的眼睛扫视着街头的行人,不失时机的上前问一句:“先生,要生活片吗?”前一段时间因为迎接奥运会管理较严生意不好做,又流窜到潘家园古玩市场替人看摊去了,也算是为继承家族事业积累专业知识。

梅溪的五叔名叫梅正金,是一位地理学家。五叔是远近闻名的风水大师,过去有一段日子曾经混的不太好,一度南下在几家装修公司打过工,但近几年发达了。方圆百里之内不论是建阴宅择地还是建阳宅奠基、公司开业、商厦装修等等都会请他老人家看一看风水气数以及物件安放,五叔渐渐名震一方。到梅溪上大学前,五叔曾去香港进行“学术交流”活动,回来之后已经不亲自出门看风水了,这些业务都交给他的儿子打理。

梅溪的六叔名叫梅正齐,是一位气功大师。六叔八十年代曾经风光一时,在全国各地办过不少场培训班与学习班,属于先富起来的那一批,后来这种买卖不好做了,改行与二大爷父子一同在城里做保健生意了。

梅溪的七姑与七姑夫一对夫妻都是跨专业的博士后导师。他们向全国各地颁发各种证书,本科的、硕士的、博士的甚至博士后的,范围涵盖了全国各大知名院校。而且证书的种类不仅仅包括文凭与职称,只要你通过渠道订购,出生证到死亡证都能提供,价格公道、品种齐全、包您满意。

这些人就是梅溪的亲戚们,除了做“生意”之外,他们在梅家原也种田,但此处人稠地狭,虽然风景不错却是穷山瘦水,所以大部分时间还是走江湖。就是这些人互相帮衬着把梅溪拉扯大,梅溪从小就勤快,一旦有空或放假,不是上补习班做习题而是跟着这帮亲戚出门张罗买卖,打个下手或者偶尔做个托什么的,一来二去也了解了很多门手艺活。

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会是个什么样的孩子?让人联想起古龙小说《绝代双骄》中,那个恶人谷中培养出来的江小鱼,别看梅溪年纪小也是老江湖了,他绝对有能耐不动声色的把人卖了,被卖者还能笑眯眯帮他数钱。不过梅溪可从来没干过这种事,有能耐的人未必要干坏事,就像身怀绝技的高手大多不会是杀人狂,梅溪自问还是想做个好人。

他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弃婴”被养大成人,不仅温饱无忧还能考上大学,在梅溪眼里乡亲们都是好人。但梅溪也不是傻子,长大之后经历的事情多了,也知道亲戚们都在干什么——这一村的好人在外面也是一窝典型的骗子!

这个想法在他的心里藏了很久,却又不好公然说出来,一度让他感到十分困惑。梅太公人老成精,当然看出来了梅溪心里在想什么,主动对他把话说开了。梅溪因此才知道原来乡亲们的买卖还各有讲究,可以称为江湖八大门。而这江湖八大门,在古时并非都是如今这种走江湖骗钱的手段,其中各有高深莫测的真本领。

那是在梅溪初中毕业后暑假的一天,刚刚学全了三叔所传的打猴鞭,过两天就要到城里上高中了。这天下午帮太公砍完柴挑完水收拾好院子,太公招呼道:“梅溪,别忙了,去河边给我舀一大碗河沙来。”

梅溪很奇怪的问:“太爷要沙子干什么?”

梅太公笑的有些神秘:“弄一盘下酒菜,让你陪太爷喝顿酒,就别问了,快去河边舀沙子吧。”

装一碗河沙当下酒菜?梅太公这人做事经常很古怪但从不莫名其妙,他会怎么弄?梅溪心里也好奇的要命,捧着大海碗一路小跑去河边了。

第002回、世间有道人自重,逞术无行祸己身

梅溪取来沙子之后,太公站在堂前挥了挥手又道:“去厨房,把沙子倒在米缸里。”

“什么?往米缸里倒沙子?”梅溪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梅太公说话时山羊胡子翘翘的:“让你倒你就倒,别问那么多。”

梅溪无奈只有硬着头皮走进厨房,将一碗湿湿的河沙全倒在米缸里,刚刚盖好米缸盖,身后就伸出一只手把盖子又打开了。侧身一看太公不知何时已站在身旁,另一只手还拿着个带把的网兜——就是在浅滩里捉虾的那种。梅太公笑眯眯的也不说话,伸手把网兜插进了米缸,再往上一提,米粒和沙子都从网眼中漏了下去,却提起小半兜两寸来长活蹦乱跳的大河虾!

梅溪从小见过各式各样的戏法,可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的!其实变戏法玩魔术的人表演这样的技巧并不难,但要借助各种不同的道具,在内行人眼中只有巧妙谈不上神奇。但自己家的米缸可不是变戏法的道具,梅溪心里很清楚。他刚刚在米缸里舀米做完饭,那个网兜就是他平时用来捉虾的,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天很热,太爷光着上身,精瘦的肌肤微显黝黑很健康,连个老人斑都没有,不可能在身上藏这么多活虾,而且他的动作很慢梅溪看的清清楚楚,一时之间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太公提着一兜活虾看着梅溪笑道:“你发什么愣,快把虾洗了,好做菜下酒。”

梅溪长出一口气,瞪大眼睛问道:“太爷,这是什么戏法?你是怎么耍的?教我好吗?”

梅太公呵呵一笑:“这可不是戏法,这是法术,真正的法术!”说话的语气特意强调了“真正”这两个字。

“法术?”梅溪有点蒙了,他从小见过的骗术多了,当然不相信会有什么真正的法术。

梅太公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脑勺,微微叹了一口气道:“我今天当着你的面演法,想问你一个问题,假如让你三叔表演变这样的戏法,能不能办到?”

梅溪想了想答道:“三叔的戏法变的很好,在米缸里抄出一兜虾来,如果事前有设计的话,至少有五、六种法子,但是我想不明白太爷你是怎么办到的?”

梅太公:“你三叔他们是变戏法而已,而我此时是真正的施法,但在外行人眼里看来都是一般,小子,你想通什么事情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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