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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将军(311)

贤王口里说着这些话,看到那道今夜由自己带来的退位诏书,心底忽然又一阵发冷,话声随之慢慢消了下去。

今夜自己送来的,当真不是帝王心术,而是来自那少年的彻悟?

束慎徽道:“陛下雷厉风行,我未错看,将来必成英主。”

“殿下——”

束慎徽朝着贤王含笑点了点头:“有劳皇伯父了。侄儿不送。”

贤王去了,束慎徽坐了回去,片刻后,来到了他那间布着地图和沙盘的书房之中,将在墙上已悬了许久的舆图揭下,仔细地折叠整齐,放好,再将沙盘也蒙上一层防尘之衣,做好这一切,他最后环顾了一圈四周,走了出去,回往寝堂,行经途中池园,晚风徐徐,送来了一股芙蕖的淡淡暗香。

他慢慢停了脚步,立在水边。

他想起了和她的那个大婚之夜。

记得那夜侄儿找来,她从洞房里出来,事毕,他伴她回,仿佛也是途径此处,他为缓解二人相处的尴尬,开口给她介绍此间池园,说,待到芙蕖花开,她可来此消夏。

而今芙蕖开了,她早已不在,去了那方能让她策马奔腾、天生便属于她的天地之间。

他站了片刻,继续前行,回到繁祉堂,将她留下的那几张他已不知看过多少遍的起了毛边的习字整理好,带回到他起初发现它们的那间书房里,放回字画缸中,让一切都恢复原本的模样。

他走了出来,停步在庭院里,回首,最后望了一眼这处他曾在此迎娶她的寝堂,掉头离去。

这个晚上的最后,他叩开了永泰公主府的门。

去年永泰有了身孕,不久前喜得一子,外人看来,最近陈伦将公事也交给了下手,自己极少外出,几乎都在家陪伴公主母子。夫妇忽见他夜访到来,欢喜不已,将他迎到夏日寝居的宝花榭里。

束慎徽笑道:“阿姐你喜得麟儿,我一直没有来看望,今夜冒昧登门,但愿没有打扰你夫妇。”

永泰公主道:“你说得这是什么话?我盼你都盼不来呢!方才正和驸马说起你和我长娘。你还记不记得,去年就是在这里,我替八部王女送行,长宁也来,你巴巴的自己跑来接她,来了又不进,就在一旁老老实实等着,我们一班人笑得不行,何曾见过你如此老实!一晃,竟已过去这么久了!快进来!”

束慎徽入内,先去看那小儿,见生得极是可爱,刚吃饱乳,正酣然而眠。他送上自己的见面礼,出来后,转向公主:“阿姐,今夜我请子静饮酒。酒我都带来了,望你放人。”

公主奇道:“今天这是什么好日子,你竟主动来请他饮酒?”她自己说完,忽然拍了下额,“是了!大喜的日子!长宁大胜,即将凯旋,果然值得庆贺!你们尽管去!这回便是喝上一夜,我也绝不多说半个不好的字!”

束慎徽哈哈大笑:“阿姐说得极是!是大喜的日子!当痛饮高歌,不醉不休!”

公主立刻吩咐家奴在水榭旁设案摆酒,完毕,命家奴散去,笑着叫他二人随意,自己也退了出来。

她停在门口,回头看了一眼束慎徽的身影,方才面上一直带着的笑容也消失了,眉头紧锁,亲手轻轻闭合了门。

水榭之中,剩下束慎徽和陈伦对坐。夏夜,水边凉风习习,叫人通体舒畅。束慎徽亲手给陈伦倒酒,陈伦慌忙起身,待要阻拦,却听他笑道:“不必拘礼。你可还记得去年去往行宫狩猎,那夜露宿野外,你我对饮畅谈吗。记得当时你我约定下回再饮。今夜趁着北方大捷的喜事,我来践约。”

陈伦一怔,没想到当日随口一言,他竟记到了今夜。

“从前你我可算相平,如今你已为人父,比我厉害多了,我先敬你一杯!”

许久未见他兴致如此之高,听他又这么说,陈伦笑着饮了,也回敬道:“此番北方大捷,王妃立下汗马功劳,殿下也是居功至伟,臣敬殿下和王妃!”

束慎徽道:“领着将士打仗的长宁,杀敌的,也是长宁,我有何功可言。你说错话。”

陈伦本欲辩,看他一眼,一顿,顺着他话道:“殿下说得是。那便为王妃之功,恭喜殿下!”

束慎徽这才笑吟吟喝了。两人你来我往,谈笑间,不知不觉,已是略带醺意。陈伦本就满腹心事,只是之前不敢开口,今夜他既自己来了,终于忍不住发问:“战事已毕,殿下往后有何打算?”

束慎徽自斟自饮,笑道,“自是去我该去之地。”

陈伦定了片刻,终于凭着酒意,咬牙压低声道:“殿下,只要殿下有需,陈伦万死不辞!不瞒殿下,最近我已有所准备。不止是我,朝廷上下,不少人如今都在等着殿下。只要殿下一句话,必定一呼百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