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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将军(312)

束慎徽笑了笑:“子静,你我相交多年,我若想如此,还需等到今日?这样的话,以后不可再说了。”

“殿下!”陈伦还待再开口,见他放下了酒杯笑容消失,起身慢慢跪了下去,低头道:“臣有罪,殿下恕罪。”

束慎徽沉默了片刻,走到他的面前,将他从地上扶起道:“子静,仗打完了,你叔父陈衡过些时日应会入朝,请辞刺史之位。我这里有一封信,待他来了,你代我转交给他。”

他取出早已写好的信,递了过去。

陈衡是陈伦的远房族叔。他慢慢接过,低声道:“殿下放心,我定会转交。”

束慎徽凝视他,含笑点头:“少年结交,肝胆相照,有友如你,幸甚。今夜你的儿子我见了,欠下的酒,也喝了,我心满意足,该走了。”

他顿了一顿,“陛下答应过,所有的人都将没事,他会做到的。将来他定是个有所作为的君主,大魏盛世可期。往后你须效忠于他,襄助国是,共享荣光。”

“告辞了,不必送。”

他含笑点头,转身而去。

“殿下!”

“三弟!”

永泰公主再也忍不住了,从刚才自己一直隐身在门外的暗处奔了出来,和陈伦追了上去,大声喊他,见他闻声停步,转头含笑朝着这边遥遥行了一个抱拳的拜谢之礼,示意二人止步,随即转身,大踏步离去,身影渐渐消失。

他已了无牵挂,唯一对不起的人,便是他的母亲,往后恐怕再不能尽孝膝下。

他在留给陈衡的信里,拜请陈衡,照顾她的余生。

犹记那年,他的那位皇兄死前封他为摄政,自己答应了下来。不久他收到消息,他的母亲那段时日经常彻夜难眠,常去寺庙拜佛许愿。

她生于王室,后又入宫为妃,恐怕那个时候,她便就知道,自己踏上的这条路,想要善终,需极大的福缘——他的从前,已是占尽人间富贵,怕是早已挥霍尽了命定的馈赠,何来之幸,能再有如此之福缘。

她还是王女之时,与陈衡原本两情相悦,甚至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然而只因父皇无意撞见了当时的她,被她美貌打动,她的命运便就改变,入宫为妃。

当年,她在父皇去世之后不久便出宫归乡,并非是她自己提出来的。是他的父皇临终前下令,命她回往她当年来的地方。

他的用意,当时十七岁的束慎徽并不是很明白。因为早前曾不小心撞破过父皇和母亲曾有过的不快,他以为是父皇对母亲感情已是冷淡,所以将她贬驱出了皇宫,不许她和李太妃那样留在宫中高居尊位,以此作为对她的惩戒。

也是后来,他才渐渐领悟。

父皇固然离完人甚远,一生更是唯我独尊,但临终前如此安排,是何用意,不言而喻。

这不仅是他的心愿,也是他的父皇圣武皇帝的心愿。

但愿她能谅解自己,勿过度伤悲,往后有人陪伴,行遍天下,共度余生。

公主府的寝堂之中,陈伦抱住默默流泪的永泰公主。

“为什么会这样?他不可以走吗?”她哽咽着问丈夫。

是他自己不想走了。

他功高盖主。从前少帝和他无猜,他自然可以功成身退。但是现在这样,他早已没了退路。他只有两条路,要么照着所有人的想法上位,要么成全少帝,那个由他一手扶持到了今日的少年。

以陈伦对他的了解,只要他认定那少年能够成为大魏的合格君主,他是一定是成全的。

至于公主说的走,他是可以,倘若他想。但他何许人,高傲如他,若叫他在猜忌里渡过一生,于他而言,怕是生不如死。

他更不愿因他一人,累及从前和他有过交集的所有身畔之人。

他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向公主解释这一切。

“不行!就算谨美不愿,我也要入宫去!我要去见陛下!那个没良心的小王八——”

永泰公主突然从陈伦怀中挣脱了出来,胡乱抹了下眼泪,披衣便要唤人。

“公主!驸马!”

正这时,寝堂外传来家奴的呼唤之声。

陈伦开门,被告知,就在方才,一个自称是并州刺史陈衡的人到来,说是有急事求见。

他和闻声而出的公主对望了一眼,急忙出去,看见一个风尘仆仆的中年男子立在厅堂之中,正焦灼不安地来回走动。

陈伦没有想到,今夜束慎徽才和自己提及,这么巧,他竟仿佛从天而降。

“叔父!”他唤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开口说别的,就见陈衡朝着自己快步走来。

“我方入城,寻到摄政王府,府里下人道他来了你们这里。”

“他人呢?我受王妃所托,有急事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