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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1新中华(138)

满座的人都心思复杂,对袁世凯要告老的话谁也没有放在心上。这个老头子,这些话哪天不说个两三次。大家也都习惯了。

只有陈宦虽然尽力让自己显得平淡一些,但是微微涨红的脸色还是出卖了他的心思。他啪的一声,站得笔直的朝袁世凯点了点头:“总统,您尽管放心。职此次南下,绝对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等到自己这些幕僚手下们告辞离开他的府邸。袁世凯才真正疲惫的叹了口气,自然有下人来帮他捶背捏脚。他的两个朝鲜姨太太也端了参茶过来,他呷了一口。疲倦的吩咐道:“准备车马,我还要去拜访朱尔典公使。”

他的疲倦思退并不完全是假的,民国肇造以来。几乎是事事都不顺利。对付同盟会首脑那些没有政治经验的人物他还倒是得心应手。但是一个太后之死,一个雨辰崛起,让他觉得真的是疲惫不堪。

太后死于那晚,使得他只能依靠自己北洋的势力了。本来他以前清重臣的身份,清朝遗留下来的资源和人脉可以广泛应用的。

但是太后据说一死于他的枪下,关中以西的地方,那些前清官僚留用最多的省份,他竟然就是号令不行。张勋原来跟他的老人,本来在徐淮之间还有点号召力。现在也躲在了天津租界,几次请他出来继续效命,他都冷眼不理。前清王公转移一空,北京市面少了这些大户支撑,银根奇紧。筹款极难,北京的银行钱庄都倒了好些家。冯国璋是自己的爱将,受恩深重的人物,因为太后之死和解散禁卫军两件事情,被人骂得颇有些心灰意冷。现在虽然还勉强坐镇着津浦路,但是心思更多的放在了他的生意上。

更不用说王士珍了,太后一死,他就撂了挑子。根本连面也不照。说他在前清受恩很重,现在再出山帮袁世凯的忙的话,就是对不起良心。要不然按照袁世凯不喜欢使用参谋军官的性子,他能让陈宦带兵去京汉线?

当年北洋三杰,现在除了一个还在陆军部苦撑的老段,已经是风零云散啦。

而雨辰的崛起,更是在袁世凯心头插上了一根刺。这根刺还越来越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要了自己的性命!他从同盟会的第一战将很快就摇身变成了最大的地方实力派。现在横兵长江下游,因为组织安蒙军北上现在名声又达到了一个高点。

手中兵钱足备,又组织了联邦党在未来的国会大选中争夺席位。他毫不怀疑,以雨辰的手段,江苏40席,安徽29席的国会代表他能全部掌握在手中。还不知道他能拉拢多少!到时候在地方握有重兵,在中央又有代言人。自己究竟要怎么样才能对付他?

殚精竭虑的在湖北制造出这么个局面来,也是从侧面想削弱雨辰在南方半独立的基础。再想办法慢慢对付他。可是雨辰才二十四岁,自己却已经垂垂老矣,自己又能和他周旋几年?

袁世凯在车上有些半梦半醒的样子,自己长上几辈没有一个活过六十岁的念头就象梦魇一样压着他。而他自己现在,也已经五十七八岁的年纪啦。他突然振作起精神来,在黑暗中咬牙笑道:“想要我老头子认输?没那么容易!上次在津浦路没打得痛快。这次在湖北,就看看你到底有多少本事吧!”

车子微微一震,已经在东郊民巷的英国使馆门口停了下来。

长江的武昌段现在已经是笼罩在一片细雨当中。这是暴雨才转小下来,刚才一阵狂风骤雨,几乎就伴随着这支江西开来的船队航程的始终。有些船只已经脱离了队伍,现在也慢慢的赶了上来。

欧阳武和冯玉祥站在最前面的船头上,看着航标灯在视线中慢慢变得明显起来。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欧阳武擦擦脸上的雨水,朝冯玉祥笑道:“武昌在望,路上咱们怎么这么倒霉。一直都是大雨?还好现在都跟了上来。冯队长,待会就看咱们兄弟的表现啦。”

冯玉祥在心里算着时间,喃喃道:“咱们已经迟了三个小时啦!不知道接应的人还是不是在?军事作战,差五分钟就能决定战斗的成败啊……”

其实欧阳武也是担心这个问题,但这时哪里还有回头的可能。江西的其他陆军,这时恐怕都越境了吧。

他强笑着对冯玉祥道:“焕章兄,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我们有二千人,黎元洪在武昌兵不多。就算强打,咱们也能把武昌闹个天翻地覆!更别说这场大雨,谁想得到咱们也赶来了?李都督这次的计划很高明,我有十二成的信心……这次焕章兄的功劳也不小!雨巡阅使那里,我们都督会好好替你吹嘘的。”

冯玉祥冷冷道:“我率船队到这里,只要没回去,都不是雨巡阅使的队伍了。现在我也是赣军,前程就着落在欧阳师长您的手上。还请多多关照。”

欧阳武一笑,浑没把他这话当一回事情。只是专心的看着船慢慢的驶进码头的航道,几条远远伸出来的栈桥,已经是在视野当中了。

码头上过夜的船只并没有多少,只有一些大木船因为避风在这里停靠。大风雨中,很多船只都停航了,所以在武昌这么一个大码头上。在这个深夜里竟显得有些冷清。

欧阳武沉着脸,朝身边的人命令道:“发信号!”

一个小军官举起了一个马灯,在空中画了三个圆圈。

对面却丝毫动静都没有。

欧阳武和冯玉祥对望一眼,脸上流的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水。又等了一下,欧阳武压低了声音,但是那焦躁急切的语气却怎么也掩饰不住:“再发一次信号!”

就在这时,对面栈桥上终于亮起了一盏马灯在雨夜中有些苍白的灯光。在空中夜画了三个圆圈。带动了雨雾,远远看上去就象一团光晕一样。

欧阳武嘘了一口气:“这些湖北将校团的人,在武昌的活动能力还是很强的嘛!我说他们能控制住码头,这就准没有错!传令下去,弟兄们都上舱面来,准备战斗!目标就是湖北督军府!”

冯玉祥却不知道怎么,心里更加的忐忑了。湖北将校团的内应队伍,应该在三个小时前就控制了码头。但是这三个小时过去,行动会没被发现么?虽然武昌的鄂军兵力是不强,但是也不能太小看了对手。

不过就象欧阳武说的,现在已经不能回头啦。

船队终于无声的靠上了码头,舱面上已经挤满了士兵。这些赣军虽然装备不如江北军整齐。但是都是前清新军的老底子,军官也多是同盟会的铁杆支持者,战斗力相当不错。一个个都在那里绷着脸,就等着冲下去大干一场。赣军对向湖北发展,其实从上到下都是极有兴趣的。

码头上站着三两个人,其中一个隐约看出就是当初和欧阳武一块去江北的杭迹涛,他站在那里。马灯的光芒下照得他一脸的苍白,冯玉祥眼尖,稍一留意就看见他嘴角已经肿了一大块。这时船都纷纷的下了锚链,就等着放跳上岸。欧阳武在船上高声的招呼:“潮澜兄,我们虽然迟了一点,但还是如约到了!现在武昌局势如何?”

就在这个时候,码头船务处楼上的十几盏汽灯一起大放光明,照得船上赣军的士兵都睁不开眼睛来。冯玉祥反应得快,一把就将身边得欧阳武拉得趴了下来。几乎是身子才倒下。周围就传来了马克沁重机枪坑坑坑坑的发射声音,加上步枪发射的杂乱声音,顿时就响成了一片!

在码头上象货物一样被油毡盖着的货堆。把顶上油毡一掀,居然就是七十五毫米的野战炮!两门日本造的野炮在这个距离打着平射,每一发炮弹都准确的在舱面上炸开。每一发炮弹都能在舱面的士兵当中炸出个血肉胡同来!

欧阳武和冯玉祥趴在舱面的甲板上,听着枪炮声和士兵惨叫的声音响成一片。这短时间的火力袭击,十来条船上,舱面上几乎堆了七八百挤在一起的士兵。那死伤是空前惊人的。江西陆军第一师第一团,几乎就在这短短的五分钟里丧失了四分之一的兵力,而且现在还毫无还手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