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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清(出书版)(560)

谭嗣同脸色如死一般苍白,死死的看着神色自若的韩中平。

久久久久,他才沙哑着嗓门开口:“……我可以帮你求这个,朝廷准不准,我不担保。”

韩中平一笑:“有谭大人一句话,老头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大盛魁必保得大人为朝中第一人,到时候大人能一言而决,老头子的条件,还怕实现不了?”

谭嗣同神色却没有放松下来半点:“南海,韩老掌柜,谭某人就一句话。虽然准了起团练新军,可是一切事宜,都由谭某人掌握,你们要是在其中上下其手,行什么见不得人之事,不要怪谭某人翻脸!刘公一万余军,现在就在谭某人手上!起团可以,但是不论团如何起法,不得进入离北京城墙三十里之内!哪支团进来了,谭某人就剿哪支!”

康有为脸色铁青,眉毛一挺就要说话,却被韩老爷子在后面拉了一下。康有为一下顿住,狠狠一抱拳:“复生,你要包揽把持,那就请便!反正我也不和你争这个!”

谭嗣同脸色也同样变成了铁青色:“南海,这不是叙交情的时候,我们这是在死中求生!明日我就请圣上正式下旨,起团募练新军!”

康有为重重的哼了一声,也不和谭嗣同道别,自顾自的扬长而去。韩老爷子却是朝谭嗣同深深一揖,再追上康有为的脚步。

两人去后,谭嗣同几乎一下子就瘫软下来,挣扎着走进书房。这个时候,他脑子空空的,什么气运鼎革都没想到,却只是想到了王五。

“五哥啊五哥,我和传清兄看来是越走越远了,你夹在中间,到底选我们哪个兄弟呢?不要选我……五哥,南下吧……也许兄弟正走的,是一条死路!”

第四十章 变法大诏

光绪二十一乙末年正月二十。

这一天,光绪皇帝难得的在紫禁城叫起了正式的大朝会,六部九卿督察院以及各个津要衙门,堂官济济一堂。自从咸丰北狩承德以来,如此规模的大朝会,竟然是绝无仅有!

满堂官员按品级山次第而站,躬腰控背,等着这等大朝会的全套仪仗进行完毕。

太和殿中香烟缭绕,净鞭鸣响。敲典太监将八声典敲得是悠长铿然。正按着“为君难为臣不易”八个字。

这一切,恍惚中还让人觉得大清皇朝的荣光重现。

其实在这次大朝会之前,京城官场民间,早就有风声流传。按照原来的计划,下了国事求是诏之后,还要三两个月时间整理各方面送上来的意见,综合考虑旗族,王公,贵戚,汉官,清流,列强……以及朝中两党的不同意见。才会正式下大诏变法。变法期间,将设制度局总一切刷新变法之权,制度局将由王公大臣,军机重臣充之。京城各个衙门,对制度局的札子,只有奉行权,没有不接受的权力。

旗人甚至纷纷传言,这次宗人府的许多事宜,都要归到制度局里头去!旗人的养育,抚恤,恩典,出息……这次是一样样都要拿出来议,议得好那算没事儿,议得不好,说不定就得拔了旗人的铁杆庄稼!就因为这一桩子事儿,旗族见天儿找到慈禧那里探口风,说委屈。大家伙儿都知道徐一凡逼着,朝廷不得不变法,可是事关旗族养命之源,能拖一天是一天,至于将来如何,又不都是圣贤,谁管那么多?只要徐一凡一天不进北京城,就不能短了每月旗人这么多的旗饷!

除了他们,还有一帮大势力也是此前极力阻挠朝廷正式下变法诏。这些人多是熬资历上来的京官,胡子白了,血也冷了。除了每天中午到衙门画个到字儿,任嘛都不会。回家就是写白帖子,临灵飞经。这些熬资格上来的京官,可以说就是废物。日子也过得紧紧巴巴,京官那点俸禄,加上给同乡捐官过班担保分的印结,也不过就是勉强度日。大清那些完全是没作用的废衙门多,比如说詹事府之类的,就是塞满了此类京官,他们既不是帝党,也不是后党——哪个党也瞧不上他们,完全就是饭桶一群。

制度局变法其中很重要的一项就是改官制,裁这些派不上用场的衙门。这些衙门裁了,他们到哪里讨生活去?有钱的人先跑了,丢下他们来当忠臣。现在还要砸他们饭碗,是可忍孰不可忍,跟他妈的谭嗣同这帮幸进小人拼了。自从变法的风声出来,这帮子京官衙门画到也不去了,白帖子也不写了。整天拉同乡找老师求堂官,要具结给朝廷,说他们这些人对朝廷忠心耿耿,现在朝廷要给他们拿出一个善养之法,不能说丢就丢了。闹得之大,几次同乡聚会,数百京官在隆宗门外头跟大出殡似的,一帮老头子哭成一团,对着隆宗门里头大骂谭嗣同断子绝孙。

如此这般下来,让主持变法的谭嗣同他们不得不先下诏求是,然后冷一段时间再颁正式变法的大诏。慈禧还几次从园子里头捎话:“治大国如烹小鲜,何况变法这样的大事!宁可稳着点,不要太操切……”

如果说刘坤一还在,这位在各地督抚里头都有着极大威望,资格老能力够的老帅。苦心孤诣的还是在直隶撑起一个架子,初步稳住局面。大家伙儿因为刘坤一的存在还有点虚幻的安全感——反正糊弄自己是一件最容易的事情。大家还有精神在这里扯变法不变法的事情。但是随着刘坤一的死讯传来,才让朝廷上下都已经绝了指望,这下真的靠在这四九城里头的所有人自己了!

旗人进园子找慈禧诉说委屈,结果被老太太板着脸赶出来,还哭着训斥他们:“还闹!想把我闹进棺材才算罢休?现在你们就不能让我们娘儿俩省点心?徐一凡一进北京城,看你们到时候儿敢不敢找他闹去!非要闹得姓爱新觉罗的都回去钻老林子?以后再为这个事情来,一个个腿都打断!”

京官们起哄,步兵衙门的巡城兵也拉下了脸,一顿乱棍子,也不顾是不是有辱斯文了,打得这帮老爷子连滚带爬,哭声一片:“皇上啊,这就不要咱们了!”

这法,只有变了!要不然,整个大清,只有崩塌!

法既然要变,权既然要集中在制度局当中。这权力谁属,就是重点了。后党现在拿不出什么头挑的人物,世铎去后,一时凋零。而刘坤一又将他手头兵权留给了谭嗣同。大家几乎可以确定,今日大诏下后,谭嗣同板上钉钉的要领这制度局,主导这场末世变法。兵权,为政之权几乎集于他一人之手。他和徐一凡这两兄弟倒真是这末世的两个最耀眼的人物。有好事的人,已经给他在背后上了二皇上的尊号,也不是没有有心人挑弄其间。可是光绪对他的信任就不用说了,就连慈禧老佛爷都传出话来,什么关于谭嗣同的话都不要在她面前说,她什么都不听,你说了也是白费唾沫!

太和殿中,种种羡慕、嫉妒、敌视的目光,就集中在站在二品班次里的谭嗣同身上。而谭嗣同一身朝服,诚心正意,目光只是集中在自己的鼻尖上面。好像丝毫在意不到她已经成了满朝百官注视的焦点。

……眼见得就要走到自己人生的颠峰,为什么自己却殊没有半点喜悦,没有半点踌躇满志,只觉得有一种想放下一切负担的冲动?

路都是自己选的,没得抱怨……

净鞭又猛的响了三声,金磬也被敲响,嗡然有声。所有臣僚都低下了脑袋,就听见靴声曩曩,光绪已经从后绕出,走到须弥座前。皇帝的脚步声几乎轻得要被大殿里的呼吸声盖下去,有的人偷眼朝上看去,就看见二十四岁的皇帝,瘦削的身影静静的站在座前,眼神略微有点茫然的看着底下微微晃动的一片红顶子。

皇帝脸色近乎纸一般的苍白,腰也驼了下来。站在那里失神片刻之后,才缓缓归座。

空荡荡的太和殿里,慢慢响起了光绪的声音:“诸臣工……”

变法的大诏,随着光绪的金口玉言慢慢的吐出。一切都是如谭嗣同之前和皇帝的密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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