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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离歌:克夫新娘(歌三阙之二)(58)

我瞠目结舌,“公……公?不是听说……公公……是阉人吗?”既是阉人如何能有后?

他一笑,几多苦涩无奈,“自古有真阉人,也有假阉人,即便真阉,有的也能有后,太监娶妻不是新鲜事儿!”

“那,他好不容易有了儿子为何要把他们母子往高家塞?怕伤风败俗,名声不好吗?”我愈加不明白了……

逸君嘲讽地一笑,缓缓摇头,“既做了,何惧声名?你没见这信上写了吗?他要寻新主,所以要给他们母子寻个安身之所,高家自然是最适合之处了!而且……”

“而且什么?”他的欲言又止挑起了我极大的好奇心。

他却沉默半晌,才道,“而且你看,这姓高的太监野心不小,他要成大事,何为大事?只怕是家国天下,自古就有太监借昏庸天子之力而令天下……”

“可是,如今已没有天子了!是民国了呀!”对于时局,我是比较迟钝的,只记得满清皇帝的时代已经过去。

逸君深眸暗沉,“没错,可是……算了,歌,这些事与你我无关,何须烦恼,只是,这信里所说的寻找机会,完成我等大业,只怕这就是五姨太和逸青的目的所在了。大凡志在天下之人,一定得有财力雄厚的人家相助,我高家……”

他说到这里,又停了下来,不过,我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五姨太和逸青害逸君的目的就是为了高家的财产,害了逸君,逸青便可掌控高家,如此推下去,高家老爷那些未曾出世便夭折在诸位姨太太腹中的胎儿便都是逸青母子下的毒手了?

那如烟的孩子呢?也是他们所为吗?还有,这信上明明有交代,看信火即刻烧掉,五姨太却没烧,留着给人当把柄抓吗?她是如此大意之人?我指着信,说出自己的疑虑。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尘满疏帘惊旧梦

逸君摇头,“这女人心思缜密的时候比男人难琢磨多了!如若是你,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是我?我断不会怀着别人的孩子出嫁,亦不会心狠手辣争夺家产,我要的只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不过,五姨太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我想,作为女人,害怕的是没有安全感。

在高家的生活,如履薄冰,步步艰难,或许,她怕的是,万一事情败露,高家不容,那么她还有一个证据去找那姓高的。

自古男人薄幸,谁敢保证姓高的飞黄腾达后还认不认她?此乃两手准备……

我奇怪的是,难道高家老爷子,老祖宗对这事都不清楚吗?白白给人养儿子?

逸君却道,“许是知道的吧,只是有些事不能说!那姓高的男人估计在外混得不错,高家得罪不起,一边养着一边防着。”

“防?”我不由气愤填膺,“怎么防?死了那么多人还叫防?这究竟是为什么啊?”

逸君眸子里染上一抹惨淡,渐渐浓郁得化不开,“为了高家的根基啊!生意人终究是无权无势的,不攀倚上几棵大树早就垮了,是以,为了高家的家业,牺牲些许几条未出世的小命是值得的!”

“你也这么看吗?”我对逸君的态度大为不满,如果他也这么认为,那么他这个人我算白嫁了!

“我怎么看有用吗?”他凝视着我,眸子里溢满酸楚和无奈,“看着自己娘亲被沉入江底却无能为力,我这人有用吗?”

我大惊,“你的意思是……”

他凄然一笑,“我终于想起,有一天我和娘在园子里玩藏猫猫,我藏到一座假山后,看见五姨太和那姓高的在隐秘处……做那事,恰好娘寻了来,一见便拉着我慌慌张张回屋了,然后,娘就被人诬陷,浸了猪笼……而我,竟然就这么傻了,连给娘伸冤的机会都没有!你说我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说到后来,他激动得以头撞床柱。

我吓坏了,赶紧拦腰抱住他,紧紧抱住,“别!别傻!逸君……你有用,你有用,没有了你,谁来保护歌?你说过会保护歌一辈子的!”

他渐渐平静下来,头埋进我颈窝,呼气间,温暖如昨,“歌,我怕,我怕我保护不了你。歌,若有一天我不能再保护你,你便离开我,可好?”

无端的,哀伤涌上心头,仰目,他的眸子依然清澈如水,只那水笼薄烟深处,看不懂,辨不明的离殇纠缠如丝。

心,忽的疼了起来,我贴紧他脸颊,低咽,“不!歌要和你在一起!当初歌求你休我的时候,你不肯,那我便赖也赖在你身边!”

他抚着我的发,低叹,“此一时,彼一时啊!”

“什么叫此一时彼一时?你当我是什么人?只能共富贵不能同贫贱之辈吗?”我怒视他,断定他是因为高家即将面临的灾难而欲逐我离开。

他便不说话了,只是微笑,只是轻抚我的发,清眸如水,“此生得妻如歌,足矣!”

我真想就此与他长相凝望,任外面乾坤倒转,我亦只认他眸光如昨,然,没有人能将自己与这纷繁乱世隔离开来,要发生的终究会发生,该面对的亦始终要面对。

忽想起老祖宗一再说过,要我永远守在逸君身边,要保住高家的血脉,这么说……

“逸君,如今老祖宗不在,五姨太的事被我们发现,是不是要去处理一下?我怎么就隐隐觉得老祖宗早就知道这事,不好点破,故意让我去捅这马蜂窝呢?”我极度不舍地打破和他之间这份宁静。

他,亦然,目光在我脸上流连不舍,“好吧!去看看!”

这回,他没让我独自去面对,携了我手,叫上家丁,和我同行。

然而,推开五姨太的房门,发现里面一团凌乱,早已人去楼空了……

很快,有家丁来报,“少爷,少奶奶,方才五姨太和二少爷,还有……娉婷少奶奶一起出门了!”

“出门了?去哪里了?怎么不拦着?”我有些恼怒。

家丁有些害怕,瞧了瞧我的脸色,小声回道,“回少奶奶,五姨太说是去给人贺寿,要赶着出城,小的,小的……”

逸君捏了捏我的手,对家丁挥了挥臂,“算了,你们退下吧!没事了!”

家丁们悄然而散,唯恐再有麻烦,我愤愤不平甩开逸君的手,“你倒好,做好人!我为了谁啊?她可是杀你孩儿的凶手,害死你娘的祸首!”

逸君只是苦笑,“那又如何?能追上吗?追上又如何?”

我忽想到一个问题,“逸君!娉婷……娉婷也……”我被这个想法吓傻了,隐约回忆起有日一大早,逸青从娉婷厢房出来……

他还是那般一如浮云的笑容,“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始终不是你的,这样不更好吗?我只要你!”

我心里一酸,依向他胸口,“逸君,我亦只要你!”

感觉到他臂膀坚实的拥抱,我泪水阑珊,逸君,你永远都是这样与世无争的微笑吗?即便天崩地裂,你亦不为所动?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减尽繁华昨日香

那日,下了冬日里第一场雪。

清晨推门,寒气携着梅香扑鼻而来,园子里白茫茫一片,闪花了眼。

老祖宗今日从省城回来,据说是染了重疾,高家上上下下均去码头接她。

码头的风可真冷,吹在脸上如刀刃割过一般疼痛。江岸白雪皑皑,码头的石级上覆盖着一层透明的薄冰,江面,剔透的冰渣来回碰撞。

渐渐的,远处江面的黑点近了,靠岸,有人直接抬了暖轿下船,暖轿里定是重病的老祖宗,不知病况如何。

这个老女人,骄横跋扈到极点的女人,一直以来都是我的噩梦,从未曾想过,她会有这样的时候……

说是来接她,事实上我们一行人谁也没见到她,便跟在暖轿后径直回了高家。

伫立在老祖宗厢房外的雪地里,谁也没有说话,天空骤然又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天地间一片灰白之色。